第九章 医者仁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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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萧庭霰呆呆的躺在椅上，任她再闭上眼睛，也再难显出父母和师父的模样，最后她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间。

房间的熏香已经燃尽，萧庭霰在桌上摸了几块沉香木，刚点上扔入香炉，楼底突然又传来急切的风铃声。

“最近生意这么好？”

“我这是要出名了？”萧庭霰揉了揉太阳穴，心下疑惑。

萧庭霰走到房间外的楼梯道上，大声叫了阿绵和风惊竹，无人应答，二人均不在房中。

“阿绵还没回来？”

“这风惊竹去哪了？”

由不得萧庭霰多想，风铃声愈急。

“谁啊？真没礼貌！”萧庭霰不满的喊道，撑着竹杖向楼下走去，等她刚推开大门走向前院，急促的咚咚敲门声又至。

“谁呀！”

“干嘛呢！催命啊！“

萧庭霰没好气的打开门，没料到突然被一人抱上大腿，差点一把推倒她。

“大夫！救命啊！”

来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怎么了？”萧庭霰向后退了几步，费力甩开妇人，问道。

“救救我孩子吧。”

“求求你！”

“他们说你是神医！一定能救他！”

“那些大夫说他要换血才能活！”

“他们说，你有办法！”

“要用别人的血，要死人的，但可以用他姐姐的血啊。”

“他有个双胞胎姐姐！”

“如果必须失去一个孩子。”

“可我老年才得子，启儿不能死啊！”

妇人说的急切，又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最后只剩低声抽泣，又半点不给萧庭霰插话询问的时间。萧庭霰听在耳里，愣了半天才勉强理清来人的意图。

“你的意思你儿子病重？

“你要拿你女儿给你儿子换命？”萧庭霰问道，心下却有些厌恶。

“我实在没办法了。”

“如果有办法，我宁愿用我的命。”

“可他们说我太老了，我的血不能救他。”

“求求你！”妇人呜咽的哭着，带着祈求跪在萧庭霰面前。

“我有钱！这里！”想到人们说的规矩，妇人胡乱擦了擦脸，从背包中掏出一些零散的银块和老旧饰品。

“如果不够，我还有力气，可以挑水砍柴。”

“我还会编制竹编，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救我儿子！”

萧庭霰不回答，转向男孩的方向，摸索而去，男孩有气无力的靠在竹栅栏边，力气被病痛耗尽，这一路恐怕都是由老妇人背到此地。

萧庭霰不知这一路到底有多远，却也能想象其中辛苦。

心中多少感慨：父母爱子，匪所不至，一分一寸，无不着急。她如今这种表现便是如此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这里萧庭霰对这妇人的成见也消去了几分，这世界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重儿轻女的事也不是这妇人独有的思想，她能管得了什么。

“大夫，救救我。”男孩带着哀求的语气低声说。

萧庭霰蹲下身，将手搭在男孩的脉搏，又探了探他额间的穴位，微微皱起眉。

“怎么样？大夫。”

“是不是没什么大问题？”妇人焦急的问道。

果然很棘手，男孩的脉搏弱到已经很难辨别清楚的程度，恐怕连心脉都已经开始衰竭，萧庭霰摇了摇头，表情凝重。

“他每天晚上是不是都无法入眠？“

“一及三更就会感觉胸口提不起气？”

“是啊是啊“

“咳嗽的时候，痰中都会有血丝？”

“对！对！对！”

“他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淤青？散了又聚？”

“对！对！对！”

妇人的声音颤抖而焦急，她一开始见萧庭霰不过是个瞎子，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这个瞎子竟然能把病症说的如此详细，终于能够抓住救命稻草。

“启儿，还有救！还有救”妇人激动的念出了声。

“他像这样多久了？”

“两年了，开始没有这么严重。”

“你没有早点带他就医？”萧庭霰的心沉到了底。

“我带了！我带了！可大夫说，说他不过寻常感冒。”

“什么药都试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妇人说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阿娘，你别难过。”男孩拉住妇人的手，安慰妇人。

“我肯定能好的。”男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反倒让妇人哭的更加厉害。

萧庭霰用拇指一一探查男孩身上的穴位，内力流驻入男孩身体，回应她的依旧只有血流偶尔引起的血管搏动。

希望太渺茫，而以命换命这种事情，她无法接受。萧庭霰站起身停顿了片刻，不再言语，轻叹一口气后向大门内走去。

“你们走吧。”她背对着妇人，淡淡说道。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灭，慌忙中，妇人一把拉住萧庭霰，尖叫道。

“大夫，你什么意思？”

“我治不了！”萧庭霰浅浅的回道。

“怎么可能！其他大夫都说只要换血，就可以！”

“那你去找他们。”

“不！你不能走！你不可能救不了他的！”老妇人一把抓住萧庭霰的手，将她往门外拽。

“你必须救他！”

“不然…不然我和你拼命！”

她扯下头上发簪抵在萧庭霰脖上。

“你别威胁我，这对你没好处。”萧庭霰没料到这妇人会突然这么极端，心中一颤。

“我进去拿药，可以暂时延续他的命。”萧庭霰平复着妇人的情绪，生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你别骗我了！”

“那些大夫都是这么说，他们骗了我身上积蓄，最后却都说救不了！”

“启儿活不了，我也活不了，你们这些大夫都是骗子！”老妇人疯狂的吼着，而握着簪子的手却开始瑟瑟发抖。

“你别激动！”

萧庭霰抬起手，想用手挡住抵在脖上的发簪。

“你别动！”

“你就说你救不救！”

“不然…”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下一句话，萧庭霰就听到发簪被打掉的声音，身体忽而轻漂的被人带起，一个坚实的臂膀挡在她面前。

“找死！”耳边冷冷的声音响起。

眼前人的双眸透出的寒冷，是杀手独有的嗜血与冷漠，吓得妇人后退了几步。全然无望了，妇人噗通的一下跪在地上，掩面大哭起来。

“你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风惊竹将萧庭霰护在身后，不怒自威。

“我不是想威胁你。”

“我没有办法了。”

“我只想救启儿，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妇人哭的快没有力气，瘫软的扑在地上。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娘！”

“她都是为了我，你们要杀就杀我啊。”男孩奋力翻身，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风惊竹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萧庭霰，问道。

“她让我救她儿子。”

“可我也没办法。”萧庭霰指了指男孩，摇摇头。

“嗯？”风惊竹点了点头，语气已不似先前杀气腾腾。

“你没听到吗？她救不了！”

“你另寻高明吧。别妄想在这里闹事。”

“我还能去哪里？”妇人哭的更加厉害，头已经抵在地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撑起身体。

“我从南阳到这里，走了一月有余，途中那么多大夫都没能救我儿子！”

“他们说这里有个神医，甚至能起死回生。”

“都是骗子！骗子！”

风惊竹无言，只能与她僵持在门口。

萧庭霰不知该继续和妇人说什么，不过说的再多那妇人也是听不进去。她不是当事人，她不能感同身受，萧庭霰无奈摇摇头，走回房间，等出来时候，妇人已经蹲到了男孩身边，她满脸愁容，绝望的再看了一眼风惊竹，祈求最后的希望。

萧庭霰刚想走向前将手中药盒递给妇人，却被风惊竹拦住，接过她手中的盒子。

“盒中的药会暂时让他恢复些精神，但切记一日只能吃一粒。”萧庭霰站在风惊竹身后，说道。

“好！”

“谢谢！谢谢！”

“这个钱。”妇人扯出袖口中碎银。

“算了，你别对外人说药是我给你的就行。”萧庭霰说道。

“好！好！”

泪水依旧挂在眼角，妇人拉着男孩一起跪下，对着萧庭霰连连磕头。

“你别谢我，去药王谷试试吧。”萧庭霰继续说道。

“此去不过半月路程，你到药王谷只去找叫白真儿的大夫，也可免去排很久的队了。”

“你说，这是萧庭霰治不了的病人。”

“若你运气好，她兴许会救你儿子。”

“记得！”萧庭霰加重了语气。

“千万！别威胁药王谷的人，不然你和你儿子都会死的很难看。”

“好！好！好！”宛如重新燃烧起生的希望，妇人混沌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她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想靠萧庭霰更近，却又被风惊竹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最后只得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背着男孩慢慢离开。

许久，萧庭霰静静的站在庭院中，望着道路的方向。那妇人定然是步态蹒跚朝着前方，而未来或喜或悲犹未可知。

她开始后悔，后悔给了妇人那渺茫的希望，若等到一次次希望破碎，如同一刀一刀割开人的心，那跟凌迟有什么区别。

她抬头望向了风惊竹，这世间的人哪个不是精疲力竭的活着，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就能将所有的痛苦尽数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