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所谓先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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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先生靠在墙上，半盖着被子，面色蜡黄。

杜雀端着药碗，站在一旁抹眼睛。杜二先生咳嗽了几声，面容显得庄重而严肃。

他轻声说“都来了！”

“我要跟你们讲一讲最后一堂课，这堂课不讲修行，不讲人文，不讲天工术。而是希望你们记住一件事”

“若在这方世界遇见背负羽翼者，无论他是谁，身处什么地位，有怎样的势力，什么样的修为，与之则杀！”

“如若不敌，便记住它，先保全自身，以求改日，将其斩下。”

“背负羽翼者，是天工族，一生之敌！”

说话的杜二先生，衰败的面容仿佛重焕新生，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看向楚禾，“你的武学天赋很好，真的好到令很多人都觉得惊艳，但你注定不会走这样一条路，因为这是命运。所以，今后替我照顾好杜雀吧！孩子。”

他又望向素素：“你呀！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了，但喜欢一个榆木脑袋是不是太辛苦了呢！”

素素眼里满是不舍，她举着八斋：“杜二先生不要在说，好好躺下来，这个造物一定能有用的。”

杜二先生笑着摆摆手，看着白子初说：“孩子！你很好，但我不好，飞舟碎开的时候，没能保护好你的母亲。让她受了伤，让你早早历经离别，从此对长生心有魔障。在那块陌生的地方，没有亲朋好友帮助会很难过，但我觉得你依然会有出息的，你是我觉得最好的一块苗子！”

白子初抱拳，却觉得喉咙里仿佛炭火灼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又看向程玉儿，有些顽皮的眨眨眼，“要是在那边受欺负了，就回来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程玉儿哭的泪眼婆娑，“杜先生，你会一直好好地对不对！”

杜二先生合口而笑，哪有人能一直长生不死下去啊！

看向杜雀，他揉揉杜雀的头：“生死有命，小雀儿，以后一定要过的开心啊！很多事情多听听余大先生的，不要跟他争论，在修行上多多用心，也不要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叔叔阿姨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有谁介意的……”

他说了很多，千言万语里都是两个字：不舍。杜雀忍着没哭，一汪晶莹浮上眼眶。她是个命不好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从小娘亲就离她而去，父亲不见踪影，只有爷爷和余大先生陪着她。现在连这个最亲的亲人都要离她而去，凭什么！

杜二先生坐在床榻前，仿佛一口气已经卸下：“我这一生辉煌璀璨，迈过五岳，跨过四海，纵情于青天，横渡过虚宇。当过皇帝，也落入低谷，曾一览天人之景，也体会过的凡俗脚下的泥泞。”

他的目光恍然，“唯一有两件事，颇感遗憾。算了，不提也罢！”

“你们也算从我这里出师了。”杜二先生将棉被往身上一盖，躺在床上：“不要打扰老人家休息啦！谈情说爱才是年轻人的常态，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太扫兴了！”

杜雀闻言，泪花和笑颜同时绽放。

五个人陆续从房间走出来。白子初喉咙哽咽的话语终于吐出来：“先生之恩，学生一辈子都不敢忘！”

房间里传出两句吱哼声，权当答复。

两位长老走入房内，恭敬一拜。迎来杜二先生一顿大骂，死着一张脸给我哭丧吗！

云、易二人露出比哭还糟糕的笑容。余大先生说，杜二先生为了请出天干甲——叁，三界，伤到道基。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杜先生本人倒是很坦然的面对死亡。只是，有先生在，和没有先生在，到底还是不同了。

“三天后，由我去吧！先生。”云岳如此说道。

杜二先生摇摇头：“易去吧，他行事有静气，也晓得轻重缓急！”

说着说着，便又咳嗽两声，吞下一口腥锈的唾沫。

易青绶摇摇头：“值得吗！”

“一个成道者无论性情暴戾与否，对待有恩之人，必然有恩报恩。不然心魔那关过不去，一个楚禾换一份恩情，很值。我们这些老兵老将若是能得到一位成道者的帮助，定然可以快速回复昔日实力。可有些事情不能做，将心比心，你们又该如何对待秦楚这对夫妇呢？难道要说为了大义？”杜先生说。

“不需要出手，静待其变就好……”

“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最大的过错。”杜先生说的急了，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云易二人默然。

“我只嘱咐你们一件事，照顾好小雀儿，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先生不说，我们也会做的。”云易二人抱拳。

在学堂外同窗的五人眉宇间皆是哀色，他们就像刚刚参加完一场葬礼。楚禾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细数往昔，像这样的葬礼，他不知参加过多少次，白家的，程家的，孙家的……流动的黑白二色，哀悼的人们和悲伤的主角……大抵天下葬礼都是一个模样，年幼的他觉得应该悲伤，却悲伤不起来，那时的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是前世的延伸，所见都是陌路人。可当他把自己真正融入这里时，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弈天。

生死由命，杜二先生，走好！他在心底如是说。

素素蹲在路上：“好漂亮的花啊！”，然后她的视线随着那朵花飘到杜雀身上，摘下一朵插在杜雀发髻间。楚禾莫名触动，他也从路边摘下其中一朵，野生的兰草长得倔强却惊艳：“杜雀，这朵花送给你！”

一朵洁白的兰花在手上摇曳着，点缀着死气沉沉的一幕。

这一幕就莫名与前世所见一部电影的重合，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楚禾了，希望他能认得兰草，也能认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