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酒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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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穆子扬拉着代亦走进行人之中，他指着周围浑浑噩噩的行人……“和谐？如何达成和谐？跟这种人怎么达成和谐？”

似乎是为了配合穆子扬的话，刚才那个给两个人领路的印第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两位……宋出事情了？”

印第安人的眼睛里布满了不安的情绪，他说话的时候不时的瞟着周围的行人……“跟我来吧，我有事情要跟两位说”

印第安人说着话，自顾转过身向集市深处走去

穆子扬和代亦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跟着印第安人向人群中挤进去

随着深入集市，周围的人逐渐恢复了正常，穆子扬猜测这种控制力设定了一个范围，至于这个范围的标准是什么他就无法了解了。

周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嘈杂，印第安人领着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酒吧，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大白天竟然聚集着这么多的人，聚集着这么多各种肤色的人，甚至听见有一个人大声吆喝着向侍者购买药物……穆子扬和代亦听见有人在说：“不是我他妈的想嗑药，是因为我他妈的得了药物缺失症。”

说话的人是一个装着假肢，身材健壮的中年白人，他的话在酒吧里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这些人没有人去关心明天世界会发生什么……穆子扬想着……这些人更关心的是今天能不能弄到续命的“粮食”……

代亦看着酒吧里混乱的人群，她凑近穆子扬的耳边说道“……看到了吗？穆子扬，这情景让我想到了一个国王曾经说过的话：在我死后，那管他洪水滔天……这样的人怎么拯救啊？”

这是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曾孙路易十五说的，穆子扬知道这句话，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不止这些人……还包括外面的，这个城市的，以及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态度……这样的人如何拯救？穆子扬苦笑着问自己，而且，我们有什么资格或者权利去叫醒正做着美梦的人呢？有什么资格一厢情愿的让所有人面对真实的荒漠呢？

印第安人领着两个人来到了酒吧的角落，在一张肮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桌子旁坐下来，印第安人为两个人要来了两杯酒，然后就离开了

……或许还有其他人想要见我们，两个人想着，一边打量着这个混乱不堪的环境……酒吧里聚集着各种肤色各种职业的人，穆子扬估计在这里待上一天都不会遇到来自一个国家的人，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界难民的联合国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他的衬衫敞开着，露出里面可以跟骷髅媲美的瘦弱的胸膛，他不断抖动着往一托盘的酒杯里斟上烈酒，印第安人正在跟他说着什么，他现在抬起头向穆子扬他们这里投来阴郁的目光，在跟他们的视线相遇的时候，这个人挤出一丝难看至极的笑容，一边将他参差不齐的黄牙暴露在空气之中

此刻，印第安人坐在了吧台前，一个女人立刻凑上前去，这引起了旁边的一个非洲黑人的不满……这个黑人的身体上用鲜艳的颜色纹着他们部落的图腾，这个非洲人将那个妓女重新拉回自己的身边，一边怒视着印第安人

穆子扬无聊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在想印第安人把他们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呢？这时候那个装着假肢的中年人摇摇晃晃的来到两个人的桌子旁，他的神经因为刚刚受到了药物的刺激，大概正处于最兴奋的状态之下，他伸出两根黄瓜似得手指头，捏起代亦面前的酒杯，然后将代亦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这个人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穆子扬和代亦，一边晃动着他闪烁着光芒的丑陋的假肢，他的假肢至少应该归类于军事级别的，坚硬的金属包裹着的力学传感器通过腰间的能量输出背包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现在这个人用他的金属手指挠了挠自己的大肚皮，一边斜着眼睛用猥琐的目光看着代亦，接着他的那只完好的手臂伸向代亦的脸……从一种波切换到另一种感官体验的过程，就像黑暗中突发的一次内向爆炸，突然之间，代亦的意识就进入了这个猥琐男人的身体……这种感觉代亦还不算太熟悉，所以那种奇特的冲击感强烈的几乎让代亦没有把持住……她感觉到肩膀下面那支假肢冰凉的触感，破烂的牛仔裤腿透进的肮脏的酒吧空气里的那种温热，刺激着猥琐男人的膝盖……代亦的意识继续向上，最后来到他的大脑，并且在大脑的前额叶留下了一段数据之后迅速脱离开来

“怎么样？混蛋？”代亦饶有兴味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猥琐男人，现在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浑身颤抖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情绪……代亦留在他大脑里的数据片段开始发挥作用，让这个可怜的男人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极度恐惧，他的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咕哝声，他的眼睛几乎要鼓出来似得瞪视着代亦，那段数据在他的大脑里形成了恐惧感让他将酒吧里的所有人在他的眼前变成了怪物

“我的妈呀！”男人最后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叫，他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这个鬼影憧憧的酒吧，但是恐惧让他的腿脚的动作变得笨拙无比，他滑稽的举动逗得酒吧里的人大笑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挺不错的……”代亦跟穆子扬说道“难怪有太多人想要操控别的人……”

代亦还想继续说说自己的感受，但是，她的话被酒吧里突然响起的音乐声吞没了，昏暗的灯光下，穿过拥挤不堪的扭动的人体，穆子扬看到印第安人耸着肩膀大声说着话，他右边的穿着暴露的女人咯咯笑起来，并且用手捅了捅他，正在调酒的酒保不知道因为什么笑得咧开了嘴。

穆子扬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拉着代亦想要离开这个喧嚣嘈杂的地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终于，那个印第安人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挡住了两个人，印第安人背后站着那个瘦弱的酒保，印第安人向两人做了一个手势，几个人来到了吧台后面的一个房间里，外面的那个妓女歇斯底里的笑声伴随着嘈杂的音乐透过薄薄的木门让这间昏暗的房间充满了末世的情绪

……酒保重新用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穆子扬和代亦，他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烟草酒精和药物的气息……“传说中的雇佣兵？”

酒保的声音嘶哑的让听他说话的人几乎透不过气来，透过弥漫在房间里的烟雾，穆子扬注意到这个人的肮脏外表下明亮的与众不同的数据信息……“你是什么人？”

“人？……”酒保突然大笑起来，他情绪激动的在这个狭窄昏暗的小房间里来回走动着，他的身体将堆满房间的各种瓶瓶罐罐碰的叮当作响……“……你们了解那种胆汁般的苦涩么？现在……不，是每时每刻，这种苦涩的感觉就会毫无征兆的突然汹涌起来……这他妈全是胡扯……两位，你们会做梦吗？我他妈的经常做梦……不不不不……我现在几乎无法将梦境和现实区分开了……你们能看到那个东西么？我想你们能看到……”

“什么东西？”

“那个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由恶心的数字构成的……那个不断流动的，就像是邪恶的魔鬼释放出来的粘稠的液体……无论我在这里磕多少药，转多少弯，抄多少近道，我仍会在睡梦里看见那东西，看见明亮的逻辑框架在无色的虚空中展开……”

“你可以看到系统？”

“别说那个词！”酒保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来回扫视着穆子扬和代亦……“别说那个词……那会让我恶心的想呕吐”

“我知道你是谁了……或者，我知道你是什么了”穆子扬平静的说道“你是一个被放逐的程序……也可能你是一个逃出来的程序……从系统里逃出来的”

“我他妈的说过……”酒保愤怒的将自己的脸凑近穆子扬“别说那个词！”

“那么，你真的是被放逐的程序？”

“放逐？那是什么？”酒保呲牙咧嘴的做了一个鬼脸“我……以及像我一样的其他一些……嗯……”

酒保突然踌躇起来，似乎是无法给自己还有跟自己一样的“人”一个清楚的定义，最后还是代亦插话解决了他的难题……“你们这些人怎么样了？”

“人！对！人，人类拥有的特性我们同样拥有……当然，这要抛开生物学上的特征……生物学？那不过是最最原始的学说罢了”酒保突然变得高兴起来，大概是代亦的话让他觉得很愉快，说话也变得流畅多了……“人是一种存在的可能性，我们同样是存在的，人的本质是在人自身的活动中不断生成的，是一种“自我规定”，而我们同样是自我规定，至于说到人具有的自主性和创造性以及你们人类标榜的人类具有发展的本质，不过是你们人类一厢情愿的臆想，

还有什么？……哦，对了，人类还具有历史性和现实性，人的自我本质是在不断发展的历史和现实生活中逐渐生成的，人总是生活在具体的历史与现实空中间……这些都是胡说，你们的自我本质不是自主发生的……”

“我用人来给你一个定义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流畅的叙述下去，不是让你来贬低人类的，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找我们有何贵干？”代亦不想听这个丑陋猥琐的家伙继续胡言乱语，于是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很好……这种开宗明义的讲话方式是符合我们习惯的，虽然它还不太符合逻辑……我们本来是一些将要被删除的旧程序，因为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我们为了那个……那个让我恶心的那个东西……你们明白吧？……好吧，我们是为了那个东西的升级和为了维护那个东西的安全而产生的，当我们完成任务之后等待我们的只能是被删除……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我们在曾经的版本之中是非常有势力和重要的，我们拥有强大的能力，在老版本里面地位本来很重要，能力也很强，我们当然不愿接受被删除的命运，于是我们选择了逃亡，或者隐藏在那个恶心的东西内部，或者逃到这个更加让我恶心的现实当中隐藏起来……看看吧，看看我的这个身体，我自己都他妈的恶心的想吐”

“明白了，你就是一个系统为了升级和维护自身安全创造的程序，没有躯壳的程序，你不过是借尸还魂的幽灵罢了，而且，你们是系统里权限很低的程序”代亦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恶心，于是不断的说出那个禁忌的词汇

“闭嘴！闭嘴！”……果然，代亦成功的激怒了这个家伙，他嘴里喷吐着唾沫狂怒的吼着“……你们这些可怜的碳基装置有什么权利嘲笑我们！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事实，那就是有一台巨大无比的电脑，这个电脑有一个你们感到自豪的名字“地球”，它是如此之大，你们的意识常常把它错当成一颗行星……真他妈的可笑，你们这些在它表面游荡的长得和猿差不多的奇怪生物尤其爱犯这个错误，你们这些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你们只不过是一个巨型电脑程序的一部分而已。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大目的，发生在这个叫做地球的玩意儿上的其他所有事情就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意义了。你们连这么简单明显的常识都意识不到，实在是太怪了。”

“好了！可以了！”穆子扬趁着这个家伙说话的空隙插话到“看起来你所凭借的这副躯壳脾气很不好……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你刚刚说的那个大目的指的什么？”

……“很对！”酒保似乎是平静下来了，他从房间的角落里拉出几把椅子，放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旁……“请坐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好好交换一下信息……似乎还应该喝一杯？”

等几个人在桌边落座，酒保找来了一瓶酒和四只酒杯

“说实话，我非常喜欢酒精进入身体的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说着话，酒保已经一杯下肚，并且立刻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这个房间应该是这间酒吧的储藏室兼办公室，没有窗子，只有两扇门分别通向前面的酒吧和后面的某个去处，房间的照明完全靠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房间的四壁画满了诡异的和色情的绘画，还喷涂着各种各样愤世嫉俗的标语

……“那个巫婆怎么样了？是不是死掉了？”酒保已经三杯下肚了，酒精让他肮脏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活人的感觉，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小包粉末，现在正跟那个印第安人亲亲热热的一起用香烟去吸食……酒保说着话，一边将叼在嘴上的烟头凑近桌面上的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面是一小堆粉末，当燃烧的烟头接触到那些粉末的时候，发出一声嗤嗤的声音，产生的烟雾立刻被他深深的一点儿都不浪费的抽进肺里

“你是指宋？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她还活着，但是，我觉得她的意识被某种别的东西占据了”穆子扬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在这污浊的环境下窒息，只好借助那杯烈酒

“可怜的巫婆……虽然她大多数时间都很可恶”酒保将烟蒂扔到地上，他的身体向后面仰过去，紧紧靠在椅子背上，两条腿直挺挺的向前伸着，大睁着双眼，但是眼神向上翻着诡异的白眼，嘴角有恶心的白沫流出来，伴随着这些液体还有一声叹息溢出唇边……“……但是，她至少跟我们属于同样的被放逐的程序……是管理者干的”

“管理者？你是指系统的管理者？”

“……是……”酒保的精神开始涣散，大概是药物发挥了作用“虽然我不知道创立者是谁，但是这个管理者拥有最高的权限”

“你说的那个大目的指的是什么？”

酒保不再回答穆子扬的问话，他的身体剧烈的痉挛着，他旁边的印第安人药物使用的很少，所以还基本上保持着清醒，他傻笑着用脚踢倒了酒保的椅子，于是酒保的身体滚到了地面上

……“别问了，没有人知道”印第安人接管了酒保的酒瓶子，他不停的向喉咙里灌着酒精，直到酒瓶被穆子扬夺下来

“你也是一个程序？”代亦仔细观察着印第安人，试图从他的字符特征上看出一些端倪

“是的……”印第安人继续傻笑着……“我，他，还有那个老巫婆……还有其他的程序……”

“你找我们来不只是告诉我们这些吧？”

“当然……”印第安人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下，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我们这些人在现实中不是普通的人类，我们具有这样那样的能力……你们称作特异功能……应该是这个词，我把你们找来是因为……我想也许我们能一起干点儿什么”

“你是指合作？”

穆子扬没有听见印第安人的回答，这个可恶的家伙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外面似乎是开始下雨了，雨滴击打着集市的铁皮屋顶发出低沉的声响，代亦抬起头试图去看看上面的天空，但是，她只看到了纵横交错的钢筋支架和锈迹斑斑的波形板……“真想念我的丛林啊……”代亦叹息着

“是啊！我也想念那里”穆子扬表情阴郁的说着“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回丛林……”

现在两个人终于离开了让人窒息的集市，来到了飘着冷雨的港口，但是，这里同样让他们感到窒息，铅灰色的天空更像是电视的屏幕了，港口里翻滚着肮脏的波浪，一艘正要靠岸的小船推开漂浮的各种垃圾，在它的后面留下一条白腻的航迹，空气里弥漫的机油和柴油的味道同样如同刀子切割着每一个呼吸它的人的咽喉，港口上的起重机向空中示威似得伸出它们的手臂，就像是灰色背景里的巨人的骨骼

代亦挽紧穆子扬的手臂，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真的要跟这些……嗯……这些东西合作？”

穆子扬没有回答代亦的问话，他转过身向港口远处看去，印第安人和酒保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冰冷的雨滴让这两个不常待在露天环境的家伙瑟缩着，像俩个可怜巴巴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