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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黄雀在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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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静姐姐有孕在身,钟粹宫较往日热闹了不少,我也去探望过几次,赠了些礼品。只因皇帝正忧愁于西北的局势,无暇顾及后宫,因此并没有密切的出入钟粹宫。皇帝本就不喜静姐姐母家势大,正好借朝政之机推诿,只是遣王提乾去钟粹宫打了几回照面。据闻速步烈接到皇帝钦封鲁国公爵位的诏书后,誓死效忠朝廷。而国公的爵位是仅次于皇亲的显贵,木华童与信王的交合可谓是门当户对。鲁国公大喜过望,不日就要将爱女送往京中完婚。皇帝命礼部大肆操办,已经有几日未曾来过永和宫。

入了冬便不同于往日,晨光明显较以前推迟了许多,东边天际刚露出鱼肚白,这边卿黛就忙为我晨起梳洗,随手抽出梳妆匣里不起眼的一盒红玉膏,不免对我忧心忡忡的道,“小主,这个红玉膏有美白养颜的功效,素来为后宫妃嫔所喜。当以杏仁为主药,将杏仁去了皮,取滑石、轻粉各等份,研末后加入龙脑、麝香少许,每日的清晨洗面后敷脸,能起到很好的美白养颜效果。只是麝香这一味小主是万万使不得的,会折损小主腹中的胎气,奴婢给换成了一味藿香,只是这效果却是大打折扣。”

我将手掌搓热些,随手沾了些点到脸上,手掌摊开将面颊上的红玉膏涂抹的均匀些,见卿黛两靥生愁,便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味麝香当真是用不得的。这红玉膏闻是昔日杨贵妃所用,杨贵妃体态丰腴,按理说应该是较为容易受孕的,可是一生无什么子嗣,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物件伤了元气。”随即便略微一停,不免叹道,“可见这女子为了博取君王回眸间的百媚一笑,竟连子嗣都不顾了,于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卿黛用脂笔为我点了点红唇,盈盈道,“杨贵妃为了永葆容颜而伤及子嗣,可谓是得不偿失。小主如今得了皇上的厚爱,还怀了龙嗣,可比杨贵妃不知强上多少倍呢。”卿黛在我用膳之前,总要用青花双喜盘呈上些杏子上来,杏子的酸香四溢,特别适合早膳前的开胃。只是十一月的寒气早已侵入了紫禁城,连体内的血液恨不得都一股脑的凝成脂了,哪里还产杏子。这盛夏所产的杏子却实打实的在我的眼前,有的绿里发青,有的青里带白,有的白里泛黄,有的黄里渗红,光看着就教人垂涎三尺,我询问道,“这杏子哪里来的?”

卿黛笑道,“奴婢以前听闻杨贵妃喜欢吃荔枝,唐明皇八百里加急从岭南运了些荔枝来。如今我们的皇上知道小主这段日子爱吃酸的,今年新出的杏子,福建便八百里加急送来了,酸甜可口极了。都道酸儿辣女,可见皇上对小主腹中这一胎的重视。依奴婢看,皇上对小主的爱意,可不比杨贵妃的差。”

我捡了一颗杏子含在手心,用力将它掰成两半,将杏核取出,如数吞下,果肉的酸甜在我的唇齿间肆虐。小勋子见我笑容四溢,忙上前道,“卿黛姐姐也是有心了,仅是这青花双喜盘子就够喜庆的,双喜双喜,双喜临门呢。”

我只是微微一笑,复又取了一枚杏子放在手心,恰同当时的情景复现,回忆道,“小时候随着父亲去杏园玩耍,望着成熟的杏子,心中欢喜溢于脸上,那时还是孩童的我性子顽劣,父亲拗不过我,只得让我骑在他的肩上,小心的架着我去摘那些成熟的杏子。”我轻抚着腹部,抬起头道,“这小家伙如那快要熟了的果实一般,若是能品尝,真想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殿内的她们都随我呵呵一笑,小勋子凑到我的跟前道,“若是小主产子,定是如这杏子般酸酸甜甜的,酸中有甜,甜中有酸,养育孩子自然是酸些,但是望着孩子成材自然是心里甜甜的。”

小勋子自是知道何时讨赏为佳,见我欢了心颜,算是说到了心窝里,如今心头确实有股酸酸甜甜的感觉,便将一枚蓝宝石镶戒从手指上取出,丢向他道,“最近身子臃肿了许多,这戒指越发的显小了,赏你了。”

小勋子一脸笑盈盈的接过赏赐。我抬头见窗外阳光甚好,只是晨雾似比往日更浓厚了些,卿黛点醒我道,“这夜色堆积的晨雾可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小主可不要图一时之快,白白的被这风霜侵染了身子,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只是现下闲来无事,兼之三希斋里被炭火烤的暖烘烘的,索性窝在三希斋里作画。卿黛将一张雪一般白的麻纸铺在桌面,麻纸表面光滑,纤维束少,用手抚在纸面,毫无刺挠感,用来作画极佳。小勋子见我行动不便,忙提起镇纸镇住边缘。碧珠则站在一旁为我精心研墨。一人作画,三人作陪,三希斋里弥漫着一股主仆相宜的气息,教旁人看了好生羡慕。我将笔尖蘸了蘸歙砚里的墨汁,还没想好要画些什么,只是囫囵的在纸上划拉,约莫画了个轮廓,便静下心来,一笔一笔的勾勒着,待到画成时,原来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他的嘴瓣像恬静的弯月,水灵灵的大眼睛略显一副淘气的模样,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脸蛋,嵌着一个尖尖的翘鼻子,任谁见了都喜爱不已。

小勋子探着脑袋上前道,“依奴才看,这画上画的分明是善财童子。”

听小勋子这样说,碧珠也来了兴趣,上前凑道,“闻说善财童子是观音菩萨身边的侍童,果然是越看越像。”

小勋子道,“小主是菩萨心肠,生出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比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差到哪里去。”

卿黛上前来点了点头,也应道,“小主,你瞧瞧这小勋子,嘴上越来越没个把门的,净说些胡话。”

我嘴角韵了淡淡的笑意,“小勋子的这张嘴能把鬼给说晕喽,你瞧瞧,这不就把碧珠给绕进去了。”

我们都在笑着,尤其是碧珠像吃了蜜糖一样,咯咯得撅着嘴笑着,自她入了我宫门,还未曾笑的这么开怀,随即对我道,“小勋子可是咱们宫里的一位福将,时常逗得我们大家欢心颜,大家都道咱们永和宫有了小勋子,如有一宝呢!”

大家都被碧珠逗得哈哈大笑,也是,我们主仆间好久没有这样的欢声笑语了,正值我们主仆畅笑间,忽闻王提乾赶上前来,躬身道,“小主,皇上特地让奴才将这个木盒给小主带过来。”

我接过这精美的木盒,打开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对精美的耳环。王提乾笑道,“皇上本是打算亲自送来的,只是近几日朝务繁忙,没得功夫陪小主,故命奴才去司设监打造了这一对耳坠,说是跟小主道李渔的《闲情偶寄》,小主自然就明白了。”

我微微一笑,“李渔的《闲情偶寄》中记载:一簪一珥,便可相伴一生。此二物者,则不可不求精善。”

王提乾笑着退下了,小勋子上前道,“小主方赏了奴才宝石,皇上的赏赐就来了。这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见皇上对咱们小主的体贴。”

卿黛还是如往常一样为我捶腿,这时候碧珠上前道,“小主可知,自得知静婕妤怀孕的消息之后,可把静小主的母亲史老太君给乐坏了。周家上下不得消停,户部尚书周铮更是兼夜着人打造了一套匣盒,里面装了满满的一套首饰,据说连匣盒全都是纯金打造的。光是发髻上插的一套就有金、玉、珠、翠、花枝、簪子、钗、篦、梳等。”说罢碧珠咽了咽殷羡的唾液,“哦,对了,据说有一支金丝凤蝶鎏金簪,可是着十几名能工巧匠忙活了一晚上,说是集鎏金、花丝镶嵌、锤鍱、金银错、掐丝、炸珠、錾花、累丝技艺于一身,可是珍贵呢。”

见碧珠眼神里透着殷羡的目光,殷羡过后当即平静了下来。碧珠是懂事的,这些巧夺天工的物件对她们来说也就是想想,想想就够了,哪里敢奢求。我闻言也不禁动容了三分,嘴上却淡淡的道,“皇上怎么说?”

碧珠却道,“皇上只道了句知道了。”

我复又望了望木盒里的耳坠,难怪这对耳环他不亲自送来,这耳坠与其相比也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他闻言也定是觉得索然无趣,只叫王提乾前来赠予。都道福建的周家富可敌国,如今连皇帝的风头都盖过了。只怕是在他的心里,定然是难受极了的。

又过了几日,后宫依旧风平浪静。尤其是储秀宫那边静的出奇,这样的日子太过舒坦了,我不禁担忧,却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告诫自己道,“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么!何必徒自置自己于危机之中。”许是最近永合宫防范的更加严密,自上次出了药方之事,皇帝对我的饮食起居更为上心,加之莲妈妈被皇帝下了诏狱,严加看管,她们也都各自收敛了许多。大寒之日,卿黛知道我孕期内不能着了风寒,殿内的火炉烧的较往常更旺了。这时候宋朝生踏步走了进来,来为我一诊平安脉。见他面带忧郁之色,我收紧肩上的狐裘披风,直接问道,“可是我的脉象不好。”

宋朝生抽回了手指,诺诺道,“小主的脉象平稳极了,并无不好的迹象。而且永和宫自上次出了药方一事,卿黛姑娘也是极为上心,若是有人要加害小主,也是不易的。”

见宋太医言辞间,整张脸被忧郁所困,我不解的问道,“那你为何闷着一张苦瓜脸,好似别人欠了你银子似的。”随即便转首看了看卿黛,打趣道,“如今也有让我们宋太医忧愁的事情。”

他却无心与我玩笑,真真的叹了口气,“小主,微臣没事的。”

见他眉目间尽是难言之隐,我耸了耸肩膀,追问道,“你本就不爱言语,如今两边嘴角翘的老高,真可以挂上两只油瓶了!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我一再的追问下,宋朝生勉强的吐了吐口,“小主可知道太医院的林谦?”

我轻轻颔首,点了点头,“就是你们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素有千金妙手之称的林太医。上次出了药方一事,皇上不放心,还让他过来为我瞧了一瞧,因此见过一面,为人倒是谦逊的很。”

宋朝生徐徐道,“小主可知,这段时日静婕妤的身子一直是他在料理。”

我径直道,“静姐姐由他照料,也没什么不妥,皇上定是放心的。”

他朝我须臾一笑,随即便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必有隐情,让卿黛屏退了寝殿内外所有的人,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见他不语,我便惊叹道,“亦或是静姐姐的胎儿有何不妥?”

他哀叹道,“静贵人自怀孕之初,微臣也去诊过脉,脉象并无任何不妥。只是现如今就难说了。”

见他的面色沉重的像坠着一块石头,我急忙问道,“这话何意?快快说来。”

宋朝生小心的道,“自林谦被皇上亲指为静小主照料身子,太医院的不少同仁都过去道贺。若是静小主能平安诞下皇嗣,那他定会平步青云,仕途无量。连周家都暗地里送了不少的金银打点,可是我见自他接手后,整日的却是闷闷不乐。”

我疑惑道,“这是为何?皇上委以重任,应该高兴才是。”见他沉默不语,我随即问道,“若是接管的太医不喜反忧,那定是静姐姐的胎像有异了?”

宋朝生当即起身,在我面前垂手而立,面色冷若冰霜,肃然道,“小主聪慧,静小主的胎儿怕是保不住的。”

为了规避耳目,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沉雷一般滚到了我的心坎最深处,闷的一声炸裂开来,我的心底早已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这事连我都不曾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见宋朝生的面色比芭蕉的叶子还要蔫黄,却不敢耽搁,对我一字一句的倾吐,“昨日我二人闲来无事,相约到酒馆喝酒,他在似醉未醉之间,向我倾吐道,前几日宫中的内监总管王提乾交了一物与他,说是从刚煎完药的药渣里拣出来的,让他细细的辨别是何物。”说罢宋朝生倒吸一口凉气,长长吐一口气,“虽然此物被煎熬过了,可是林谦一眼便瞧了出来,此物茎中部叶有长柄,叶片薄革质或纸质,片宽菱形,有时倒卵状菱形,有时短渐尖近羽状分裂,很好认的。”

闻言忽而手腕一颤,一个斗彩八宝纹花瓶被我重重一触,摔了个粉碎。卿黛忙上前去收拾花瓶,望着满地的碎瓷片,我急声道,“可又是乌头?”

宋朝生微微一怔,“小主怎会得知?”

我的眉心早已拧成一团,“自上次你对我说朱珺姐姐被此物所害,我便让卿黛找来医书,细细的研究过此物。此物不仅可以致人神经衰弱而死,而且更能使人流产。形状与你所言无误。”

宋朝生回答的谨慎极了,“小主可还知道,药材中根据对胎儿的危害程度,分为禁用和慎用两类,禁用药材大多是毒性较强的药材,例如甘遂、商陆、乌头和麝香。而慎用则是行气破滞以及利滑的药材,例如红花、肉桂、半夏等。”

我忙问道,“乌头可是禁用的一类,对胎儿影响极大。”

宋朝生神色踌躇道,“是啊,连微臣都明白的药理,更何况是久负盛名的林太医了,他自然一见此物,便极为震惊。细问之下,原来此物是从静小主所喝的保胎药汤中所得。”

这话坠在耳边不可置信,却又不能不信,我极力想要平复下来,却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只得追问道,“何人这么大胆,竟敢朝静姐姐喝的药里下此毒物?”

宋朝生唏嘘道,“是兰贵人的侍女灼熙。”

我的心绷的紧紧的,忙道,“好大的胆子,芝兰贵人荼毒皇嗣,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宋朝生苦笑道,“可是如今静小主喝的汤药里,还是有乌头的。”

我隐隐感觉事情不似这般简单,急道,“既然皇上知道了,为何不下旨拿人。”随即和卿黛相互一视,我怔怔的张大了眼睛,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像刀绞一般痛着,“这是皇帝的意思!”随即我便猛地摇头道,“不,不可能是他,这可是他亲生的骨肉。”

宋朝生潸然泪下,“是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可是未曾加以劝阻,而是秘密的告诫林谦,当做不知即可。”

这话真真是从宋朝生嘴里说出来的,绝不会错。我的心头猛地一阵剧痛,绝望得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般万念俱灰,见我将要倾斜身去,卿黛忙伸出双手来搀扶,牢牢把住我的手臂,我强忍着泪水道,“周家势大,皇上本就不想让静姐姐有孕。如今倒是借兰贵人的手,铲除了静姐姐腹中的孩子。可是...”我不禁长叹,“皇上,那可是你的孩儿,你的亲骨肉,你怎能如此的狠心。”

随即我猛地起身,卿黛急忙问我道,“小主要去何处?”

我一抹泪痕,“我要去向皇上坦言,兰贵人在静姐姐的药里投毒,要害死静姐姐的孩子。”

卿黛闻言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劝阻道,“小主听奴婢一眼,万万不可,这事本就极为隐秘,只因林太医酒后失言,所以才被宋太医的得知。如今若是强行揭发,定会引起龙颜震怒,而且波及甚广,可就不止是兰贵人和静婕妤之间的争斗了,便是将小主和一众太医牵扯其中,小主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宋太医考虑啊,到时候皇家丑事一旦揭发,知道此中详情的宋太医和林太医定是活不成的,小主也定会惹得皇上不悦,那种被冷落的滋味,小主不是没有尝试过。”

我被卿黛方才之言所劝诫,呆呆的止步在原地,是啊,失宠的那种任人宰割的滋味可不好受,身子一软便瘫倒在榻上,拿了枚杏子嚼在口中。现在心里早就麻木了,嚼着口中的杏子,却觉得这杏子似是泥土做的,但真的要是泥土所为,也该有些滋味吧,只觉得嚼在口中,味同嚼蜡。猛地一口咽了下去,向宋朝生投去坚毅的目光,“我不怕,你呢?你若是怕死,此事我便就此不再提了。”

宋朝生叩在地面,早已泣不成声,“小主,微臣不怕!”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随即宋朝生道,“可是,静小主用量已久,自怀孕伊始就已经被人投毒,根基不稳,腹中的胎儿定是保不住了。”

我站在原地发愣,卿黛进言道,“就算小主去向皇上坦白一切,也无济于事了,更何况皇上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此举只会徒惹皇上厌恶。”

我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淌,“皇上,你好狠的心啊。”

卿黛心疼我道,“小主不宜伤心过度,可要小心腹中的龙嗣。”

我一收泪珠,回过神来质问道,“皇上是怎么知道有人投毒的?”

宋朝生诺诺的道,“是静小主的贴身侍女冷凝,她发现每当在尚膳监的小灶上熬药时,一名女子总是鬼鬼祟祟的出入,再三监视之下,原来是往汤药中放了些东西。她将熬剩下的药渣子重新沥干,却发现多了这一物,当即奏明了皇上,后来王提乾暗中调查之后发现,这名侍女便是兰贵人的近侍灼熙。”

我叹道,“那为何静姐姐的侍女知道了,她却不知。”随即便摇了摇头,“定是皇上自静姐姐入宫时,就安排好的耳目。咱们的这个皇上,做事真是雷厉老辣极了。”我仿似想到了什么,喉咙一紧,便瞧了瞧卿黛,卿黛自我入宫就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会不会也是皇帝的耳目。她自然也看出了我的忧虑,忙下跪道,“奴婢是司设监的吴俸亲自挑选来侍奉小主的,此前并没有见过皇上。”

我放心道,“范家不似周家那般势大,皇上自然不必防范。我初入宫时并不起眼,就算皇上有意,后宫这么多的姐妹,他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逐一安排,我是信你的。”我复又瞧着卿黛道,“只是我不明白,芝兰为何要荼毒静姐姐的孩子。”

卿黛见我作罢,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缓缓道,“皇上既然知道,那定是容不得她的。待事情败露,一是要给周家一个交代,二是要给后宫妃嫔一个交代。到那时兰贵人定会被皇上拱到前头,成为今上的替罪羊,死的定会异常惨烈,那时小主就算不问,她为了自保,也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我“嗯”了声道,“是啊,到那时就算我不问,她也会主动说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卿黛亦道,“小主英明。”随即便补充道,“小主可有想过,林太医为何向宋太医透露此事的来龙去脉,小主当真相信林太医是酒后失言吗?”

被卿黛一语诘问,我与宋朝生皆陷入了沉思,我微微一哂,“林太医虽与我仅有一面之缘,可是为人持重,不似酒后轻浮之人。他定是知道我倚重宋太医,故借机让宋太医知道,他知道了,我定会知道的。”

宋朝生点头道,“卿黛姑娘真是细心极了,微臣可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林太医人卑言微,对皇上的旨意不敢不从。他定是想借微臣的手,让小主知道,来向皇上挑明此事,以保住静小主腹中的胎儿,也好尽快的将自己择出这是非之地。”

我不可置否的叹气道,“不管出于何种缘由,他也算是有些良心的,想借我的手来保全静婕妤母子,可是如今我也无能为力。”随即便对宋朝生道,“此事你也当做不知情吧。”

自那天过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夜夜难以入眠,对外只道是我孕中艰辛,被腹中的胎儿所累。唯有宋朝生和卿黛寥寥几人知道其中缘由,宋朝生也只能开些调养生息的药汤给我饮用,以此镇静我的心神。冬月过后,年味一日胜过一日。宫中处处透着喜庆劲,景仁宫是,储秀宫是,钟粹宫也是,唯有我的永和宫,因心中惦挂着静姐姐腹中的孩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小勋子是极会揣摩我的意图的,见自那日后,不似往常般轻松,也不敢随意的插诨打闹,永和宫自此少了许多欢笑。这一日静姐姐母家托人带来几株一品红,邀请各宫姐妹过去赏花,钟粹宫好不热闹。一品红不似玫瑰那般一枝独秀,有着极多的分支。这几株一品红颜色如鲜血那么浓,又那么纯,没有一丝的杂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简直是花中的极品。我无心留恋钟粹宫,寻了个理由待欲离开此地,刚驶出几步远,便听得背后有人唤我,“妹妹留步。”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萱姐姐,开口便道,“姐姐怎么出来了?钟粹宫的一品红开的可艳了。”

萱姐姐拖着疲惫的身子,徐徐道,“你知道我的身子一直不好,殿内花朵的颜色太过浓艳,香气也呛得我心里发慌,不便久留。静婕妤怀了皇嗣,于情于理,又不能不来,只是不宜久留罢了。”她依依打量着我,见我眼神隐隐含有幽郁之色,问我道,“倒是你,方才见你在殿内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这宫里就你二人怀了龙嗣,可是担心静妹妹以后仗着母家的势,抢了你的风头。”

原来萱姐姐是担心以后静姐姐腹中的孩儿与我的孩儿争宠,我低声道,“妹妹哪里是这般小气的人,都是皇家的子嗣,皇上疼爱谁多一点,不都是自家的骨肉兄弟,妹妹怎会嫉妒。”随即便在心里叹息道,“如今静姐姐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唯有我腹中的孩子,只是其中的难言之隐不能对萱姐姐道来。”

萱姐姐疑惑道,“那你为何一副愁眉的样子,惹的人生疑,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我抬头仰望天空,冬日的阳光不再那么灼人,而变得温润了许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笑笑,“烦心事定是有的,只是不能跟姐姐道明。”

萱姐姐唏嘘道,“哦?连我都不能明说,可真是拿我当外人了。”

沐浴在阳光底下,我眉梢微微上扬,上前去挽着萱姐姐的胳膊,娇声道,“就是拿姐姐做自己人,才不能对姐姐道来,也是为了姐姐好。”

萱姐姐忧愁道,“看来这事可是言重呢。”

我娓娓道,“姐姐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我不欲让她再问,便一个跨步上前,携着萱姐姐的手朝远处走去。

静姐姐的孩子胎死腹中的消息迟早是要来的,只是早晚而已。直至那一天夜里,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难以化开。在后宫的一片静谧祥和之中,钟粹宫哭声震天,我便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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