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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声声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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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暑气浓,万里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这些白云,有的几层重叠着,像层峦叠蟑的远山。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着的银色浪花。以前总是憧憬着和情郎在水天交际处,海浪镶着波花织成的海边漫步。只可惜如今身居后宫,那份对大海美好的向往如今却也荡然无存,与我再无瓜葛。我深知后宫女子度日的艰难,所以断不能再让族里的人受这份苦,尤其是凝雪,依她的性子非憋死不可。都道乍暖还寒之后最难将息,如今这乍寒还暖的日子也不好过些。常言暑易入心,宋朝生道夏日正值乾卦,阳盛阴衰,较女子而言更易耗伤心气。见我近几日烦躁不安,倦怠懒散,宋朝生更是频繁出入永和宫,往我的焚香中加了味灵芝孢子粉以安神。

正值姚姐姐和我前去为侨督进言,我起身挽了挽发丝,随意换了支金錾连环花簪就和姚姐姐一同前往乾清宫。刚出宫门就见静贵人朝我们走来,头戴一顶金累丝镶珠宝凤钿,前面饰一列列珍珠流苏,以珊瑚、松石、青金石、红宝石为结及坠角,见了我们便爽朗的挥手吆喝,行为举止与身上所戴华贵之物极为不搭,不住的朗笑道,“这天儿热的都似将人置在蒸笼里一般,还有那太阳,似乎也感到炎热,躲进云层去寻求阴凉去了,倒是苦了我们姐妹们。”

我灿烂微笑道,“瞧姐姐说话的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点妃嫔们的样子,倒是像个商贩站在接口吆喝。”

她笑盈盈的道,“入宫后就是自家的姐妹了,见了面还拘着,岂不是见外了。”说罢却瞧见了姚姐姐,“没想到姐姐也在此处乘凉。”

姚姐姐地位不及我二人,略微施了个礼,“是啊,永和宫的两颗松柏却是乘凉的好地方。”

日头现下灼的正旺,将静姐姐的一道疏影拉的又细又长,直投到了殿门上,一副洁嫩的脖颈更是衬的修长,静姐姐嫣然一笑,“这宫里的地窖今个才打开,也不知这冰块何时能运到我的殿内。这么热的天,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说罢便“哦”了一声,“难不成要去皇上那里,我倒是忘了,乾清宫这会估计都用上了冰块,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我忙道,“姐姐说笑了,去乾清宫倒是不假,可却是为了侨督而去,还望皇上能体谅侨督的苦劳,赏侨督一个好去处。”

静姐姐握住我道手腕劝道,“这人都去了,何必徒惹皇上不悦。”

我却转首回望道,“姐姐何不和我们一起去劝谏。”

静姐姐登时摇了摇头,钿后垂挂的流苏伶仃作响,“如今我们周家几次三番惹得皇上不悦,我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还望妹妹能体谅我这个姐姐的不易。”说罢便悠悠道,“你瞧瞧,我都忘了,这天气闷热,只觉时间也走的极慢,这次来是想给你看个好玩意来打发时光的。”说着侍女皓月便将一个鸟笼呈上,我细细看来,一只周身都毛茸茸的鹦鹉立在架上,腹部鹅黄和淡绿相间的绒毛纤细柔软,颜色由腹部向背部渐次变化,一双翅膀上还波动着条状的墨线。那一对圆圆的小眼睛不住忽闪着,见我总是怯怯地不敢妄动。

静姐姐绽笑道,“你瞧瞧,这是我父亲特地遣人从福建给我带来的一只虎皮鹦鹉,怕我宫中烦闷,来逗我开心的。”说罢便冲着鹦鹉喊道,“快叫两声,让珍贵人也欢欣欢欣!”

说着那鹦鹉便尖叫一声,“小主吉祥,小主万福!”

素来不苟言笑的姚姐姐也被它逗得泛起微笑,“倒是个通人性的鹦鹉。”

与静姐姐寒暄一会便朝着乾清宫赶来,却恰巧看到嫣姐姐从殿内出来,见了我二人便眉开眼笑,“原本想着这后宫里的人都不愿蹚这浑水,唯有姐姐站出来替侨督说几句好话,却不想在此碰到了妹妹,想来你们也是为侨督而来的吧。”

扶崧扶着我的手缓缓走上前去,“妹妹和姐姐想到一处去了,原本想着这后宫之中大抵是锦上添花之人,没想到姐姐也是和我们这般,都愿意雪中送炭。”

嫣姐姐双眸幽沉,叹了口气道,“说来姐姐也有些私心,侨督以前帮衬过太后,所以才不得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后宫之中总得有人顾及太后的面子,出来为侨督说几句好话不是。”说着便扬起手中的一串海蓝宝十八子手串,“皇上已经恩准了厚葬侨督,这是方才赏赐的十八子手串,说是给侨督陪葬用的。”

我定睛一瞧,这蓝宝石晶莹明亮,工艺细致。佛头、佛塔由红色碧玺珠制成,下端有白色米珠结,一浅黄色绦带穿蓝宝石背云,绦带下端以黄色碧玺为两坠角。这条手串材质极为珍贵,晶莹透彻,令人惊叹。底部坠的迦南木佛牌缨蔓勾连,底部缀有缨络装饰。便盈盈一笑,道,“看来皇上真是厚爱姐姐,若是旁人来求,哪里舍得让出这等奢华的宝物。”

嫣姐姐讪笑道,“咱们谁来求都是一个样子,皇上哪里看的是我的面子,还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

既然皇帝已经下旨,我们也不必特意去求。因天气闷热,闲谈几句便各自回宫了。一眨眼已过半月余,闲来无事便提笔作画,凝雪也时常进宫陪我聊天,今个一进殿门就迫不及待的道,“长姐,方才我路过浮碧亭,见到一个男子在亭子中央傻傻的坐着,见了人也面色无神,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六神无主。”

我将案上的宣旨往左挪了挪,手指窸窣的摩挲着毫笔,一边作画,一边笑笑,“男子,这皇宫除了皇上还有什么男子,可别是路遇什么什么孤魂野鬼?”随即碾转回首朝卿黛笑笑,“可别像金禧阁那样,这个时节可正是闹鬼的时候。”

凝雪一个激灵蹿到我的跟前,直摇荡我的胳膊道,“长姐可别吓我。”

正嬉戏间,忽而皇帝身着一袭缂丝云蝠寿袷袍进了殿内,见了凝雪便爽快的笑了笑,“你怎也来了,看来你二人真是姐妹情深。”我一见皇帝来了,忙将手里的画笔置下,躬身行了个礼,他却径直走到我的书桌前,“在画什么呢?”

我含笑道,“嫔妾是在画皇上。”

案几旁摆放着一盘桂花糕,他笑着捡了块含在嘴里一咬,这才定睛一瞧,画纸上雀跃的却是一只鹦鹉,便阴着脸,玩笑道,“大胆,竟敢欺君。”随即露出一副笑模样来,“这不是一只鹦鹉么?怎么会是朕?”

我这才失笑道,“皇上方才不是都说了,嫔妾画的是英武,这幅画便取名为英武。”说着便在右下角大笔一挥英武二字,失笑道,“难道皇上不是英武之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张嘴啊,是愈发的会说话了。”

凝雪也在一旁附和道,“平常人家绣的手绢上,都是一对鸳鸯,代表一对夫妻,既然这鸳鸯可以代表人,那么鹦鹉怎么就不可以呢。”

他上前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背,我的手指被压得极底,银鎏金累丝护甲几乎是贴着手腕的,缓缓挪笔为鹦鹉的线条边缘抹了几笔重墨,在我耳边教导道,“这作画贵在似与不似之间,不似则欺世,似则媚俗。你画鹦鹉虽然逼真,却过于逼真了,少了些许情趣,这样一来便模糊了几分,却更加饱含韵味。”说罢便探头到我跟前,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廓沉吟道,“对于女子也是一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候尤为迷人。还记得你我二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朕不知你的姓名,你也不知朕的来处,那时候便是你我二人最为相互吸引的地方。”说着皇帝舒了舒身子,将毫笔搁置在笔架上,“你的这个妹妹,性子随你,都是这么的骄横,可是模样却不随你。”

凝雪却颔首道,“骄横些还是好的,免得在后宫里让旁人欺负了姐姐,皇上可不许欺负了我姐姐。”

皇帝将手掌搭到我的手背上,微微用力紧握着。恰巧看到桂花糕的旁边还摆放了两碟豆,笑意盎然,“朕突然来了兴致,便给你出个上联,你来对对下联。”说罢便道,“两碟豆。”

我脱口便说道,“一瓯油。”

谁知他将脸一沉,“朕说的可是两蝶斗,蝴蝶的蝶。”

我知道上了他的当了,细想了想,随即改口道,“嫔妾说的是一鸥游,海鸥的鸥。”

他的脸色露出一抹坏坏的笑意来,随即补充道,“朕说的是林间两蝶斗。”

我背对着他,头也不抬的道,“嫔妾说的是水上一海鸥游。”他怅然一笑,下意识的搓了搓手,“好一个铁齿铜牙,论斗嘴,朕是比不过你的。”说话间便拉着我到宝座上坐了下来,耸了耸肩,“方才你不是说朕不可欺负你姐姐,你看看如今便只有你长姐欺负朕的份。”说罢便盯着凝雪,扬声道,“可会下棋?”

凝雪不解其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略懂一二。”

他浅浅一笑,“那不妨跟朕赌一局,如何?”

凝雪还在顺着皇帝往下说,“若是我赢了呢?”

一旁的我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眉峰早已微蹙,却始终插不上话。皇帝将手中捻搓的手串取下,往案几上轻轻一叩,“那朕就将手里的这串红珊瑚念珠赠给你了,若是朕赢了嘛!”说着便瞧了瞧凝雪头上的一支银鎏莲瓣簪,扯开嘴角笑笑,“朕倒是觉得你头上的这支银鎏莲瓣簪精致一些。”

凝雪想都没想,顺势便将发簪取下,“若是皇上赢了,便就拿去。”

我一听言语大有不对头之势,便急斥道,“胡闹,还不快将发簪收回去,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怎可随意赠与别人。”

话说的还是迟了些,皇帝已然接过了发簪,“还是你姐姐聪慧些,朕的意思的,若是朕赢了,便将你纳入后宫,这发簪就算做你给朕的定情之物。这样你也好时常的与你姐姐为伴,互相有个照应。”

此话一出,教凝雪羞红了脸,她极力避开皇帝的目光,张惶的似要破窗而去,我急忙道,“凝雪年不过十六,论棋力,哪里是皇上的对手。”说罢便斥责凝雪道,“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出去!”

凝雪低着头急羞羞的退下了,发簪还遗留在皇帝的手掌心中,皇帝仍旧随意的耸了耸肩,“你训斥她太过了,你瞧瞧,这支发髻还留在朕的手中呢。”见我不语,他便笑笑,“朕只是随口的这么一说,怎么徒惹你生气了?”

我明明心急如焚,面色仍不痛不痒的道,“从皇上口里说出的话,可没有随便这一说,都道君无戏言,嫔妾是怕日后传出去,说皇上以大欺小。”

他识趣的将发髻置在我的桌面上,哄我道,“好了,朕就是觉得你哥哥在福建立了大功,朕若是纳了他的妹妹,可以以示恩宠。也是随口一说,你若是不喜,以后不再提就是了。”

我试探着问道,“若是皇上想要下棋博弈,可忘了宫内众多嫔妃之中,有个博弈的高手。”

皇帝复折回宝座上,喃喃道,“你说的是姚宝儿吧,你不说朕都忘了她。”

我将毫笔置下,摇头道,“嫔妾听得皇上方才一席话,教嫔妾想起了晋武帝司马炎羊车望幸的典故,教嫔妾好生伤感。史载晋武帝后宫宫女众多,有粉黛近万,哪里能记住各个妃嫔的姓名。因此每天晚上到底要临幸哪个妃子,就成为一个让他十分头疼的问题。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坐着羊车,让羊在宫苑里随意行走,羊车停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宠幸嫔妃。于是有个妃嫔便把竹枝插在门上,把盐水洒在地上,羊因为喜欢盐水的味道,停下吃食,于是羊车就停在她的宫门口。因为这个典故,后人把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或者宠爱,就称为“羊车望幸”。”忽而话锋一转,“皇上就如同晋武帝一般,若不是嫔妾有意提醒,再过几日皇上连姚姐姐的名字都忘了吧。”

“放肆!”忽而他哈哈一笑,似是无可奈何道,“你怎么可以拿朕跟那个荒淫无道的晋武帝相比,晋武帝想不起妃嫔的名字那是因为宫中方妃子太多啦,朕想不起姚淑女的名字,是因为朕只钟情于你。”

我不禁失笑道,“皇上可真会为自己找补。”

他将头探到我的旁边试探的问道,“怎么,今晚想要朕去姚淑女哪里?”

我朝侧边一倾,扬着下巴道,“嫔妾可不敢妄加揣摩圣意?”

他嘻嘻一笑,“你妄加揣摩朕的意思还少么?”似是有什么烦心事涌上心头,说罢却将脸色一阴,闭目凝了凝神,我轻声问道,“是嫔妾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不该你的事。”

我见他面有不悦,便问道,“那定是为了侨督的事?”

他却摇了摇头,微微喘息道,“哪里是为了侨督的事,侨督老了,也去了,再也掀不起何风浪,朕已经厚葬了他,何必再为他的事发愁?”

我含笑道,“何人敢惹皇上不悦,不是一个死人,那便是一个将死之人。”

他定睛瞧了瞧我,唇齿轻轻颤抖一下,默然道,“是周家!”

我心中一个激灵,忙下跪乞罪道,“是嫔妾方才言语冒失了,还望皇上不要将方才戏谑之言记挂于心。”

他却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双手置于膝盖上紧紧握住,“朕自登基以来便得到了周家的鼎立之助,朕也自觉的没有愧对福建的周家,周晟现在是朕的户部尚书,加封太子少保一显赫之职。他的儿子周铮也被朕征到京城的户部为侍郎,朕还赐了他一处精美的府邸,其女周静现也是朕的贵人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满足。周家的这对父子罔顾国法,竟然私自买卖茶叶,将福建绝好的信阳毛尖搭在税银的护送路上,一路北上,借此谋取暴利。”

说巧不巧,恰值此时扶崧呈上来一杯信阳毛尖,平缓的道,“这是静贵人特地拿给小主的,说是从福建老家那里特地着人带来的,拿给小主一品”

皇帝原本就苍白的面庞,听了这话神情更为局促,只见袖子一挥,一捧热茶当即泼在面前,扶崧不知所以,下跪叩首道,“奴婢知错了,不知何时冒犯了皇上。”

皇帝朝我平视一眼,愠怒道,“你可知周家的财产有多少,周府将金银熔炼成银冬瓜的形式,使之成为难以携带的沉重。据京城里的流言道,有贼入了周府的门,竟然一个金银财宝都带不出去,你说可笑不可笑。周家父子不与朕同德同心,反而处处结党营私,叫朕怎么能忍。若是朝堂上的大臣都如同他们这般,那朕还怎么当这个皇帝。”

我忙劝道,“难道皇上要严惩周家?”

皇帝神色略感悲恸,面上却淡淡一笑,“严惩算不上,朕已经下旨将周诤从户部侍郎的位子上调到工部,也算是给周晟一个警告。你父亲办事谨慎细密,朕已经从户部郎中提拔为侍郎,命他接替周诤一职,以后从福建运来的税务银两,都交由他打点。”

我急忙推诿道,“可是如果这般,定会让周晟怀恨在心,以为是父亲从中挑衅他与皇上的关系,可否...”

忽而他黯淡的瞧了瞧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珍儿,你要知道国事和私事哪个更重要些。”

我垂下了头,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无可奈何的叹息道,“嫔妾知道了!”

待皇帝情绪平复了些,一手接过卿黛复又呈上的新茶,淡淡的道,“只是现在还不是办周家的时候。”霎时间我二人相顾无言,忽而他凝视着我道,“说件高兴的事罢,前几日传来的捷报,熊廷弼于镇江一带大获全胜。你的法子很好,攘外必先安内,朕已经嘉奖了熊廷弼,另外皇弟督战有功。辽东的战局一稳定下来,朕就忙把他召了回来,今个上午就已经回来了,跟朕叙了一上午的家常。下午被朕留在了云海阁,也不用着急回去,今晚便在交泰殿为皇弟设宴。”

方才凝雪在浮碧亭看到的是个男子没错,真的是他回来了。是了,浮碧亭是我初进宫时他带我去赏花的地方。眸中微微渗出些泪光,随即被我强行忍下。傍晚各个妃嫔都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无不争奇斗艳,只因姚姐姐身子抱恙,只得缺席今晚的夜宴。用餐还都是仿照上次一般分餐制的,一人一个案几,一来是保证皇帝的膳食不易被人下毒,二来皇帝身份尊贵,难有与之平起平坐的人。我刚入座,王体乾就着人往我的案几上呈了一盆水煮鱼,汤水上飘着一层厚厚的辣椒,卿黛替我用筷子拨了拨上面的辣椒。

皇帝朝我淡淡一笑,吩咐道,“珍贵人不能吃辣,把案几上的水煮鱼撤掉,换一盘糖醋的来。”

魏泠沁却在一旁邪魅一笑,“皇上对珍姐姐真是照料有加,着实让人羡慕。可是皇上,那您知道嫔妾喜欢吃什么?又有那些忌口吗?”

见席上的沁贵人头戴一顶银镀金翠青钿子,整个钿子以金色丝线缠绕编织成网状盘长,内镶寿字纹内胎,上缀碧玺双喜字钿花,朝皇帝妩媚一笑尤为动容,皇帝当即笑容满面道,“你不爱吃甜的,朕岂会不知。尤其是淮南的橘子,生津止渴,可惜你没这个福分?”

魏泠沁得意的一笑,“谁说嫔妾没有这个福分,若是皇上肯为嫔妾亲手剥一个桔子,臣妾定然下咽。”

一旁案几上的周琪也是一笑,“皇上怎么忍心妹妹受这份苦,妹妹不爱吃甜的,若是皇上硬给妹妹剥一个橘子那叫强人所难,如果皇上给嫔妾剥一个橘子,那才叫郎情妾意。”

“哦?”皇帝问道,“这是何解?”

见皇帝特意与自己搭话,琪淑女猛地抬起头道,“因为嫔妾喜欢吃橘子啊,嫔妾才不怕甜呢。”

皇帝蔚然一笑,琪淑女以手掩面,娇羞羞的答道,“每一个不曾和皇上起舞的月夜,嫔妾都视为对生命的辜负,还望皇上以后多来看看嫔妾。”

魏泠沁心中暗骂,嘴上却不动声色的冷冷道,“妹妹哪里比得上姐姐,依照妹妹看那可不叫郎情妾意,那叫一厢情愿。如今姐姐连记性也差了许多,妹妹闻得皇上还未踏入过重华宫半步呢。”

霎时,琪淑女的脸上似被两片玫瑰花瓣突然飞贴般,两颊顿时绯红极了,登时沉不住气了,急辩解道,“你这叫什么话,皇上...皇上...他...”琪淑女想要反驳,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皇上确实从未临幸过自己,只得深情的望了眼皇帝,“可能是皇上日理万机,顾不上嫔妾,可嫔妾从来没有抱怨过皇上。”

皇帝用手一指琪贵人,慢慢抬起头道,“你是个老实人,如今也要跟她们一般争宠么?”

魏泠沁更加不屑的道,“妹妹还有一事不明,心中实在是疑惑,还望姐姐指点一二。既然皇上从未踏足重华宫,那姐姐怎样给皇上起舞?该不会是仿照故人画饼充饥,对镜起舞吧!妹妹可算是见识了,原来姐姐的这叫悲不自胜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魏泠沁真是够歹毒的,周琪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当下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泠沁紧接着道,“姐姐莫急,妹妹实在是不解,如果姐姐说的是对的,那姐姐没必要发脾气。如果姐姐是错的,那姐姐有什么资格在皇上面前发脾气!”

好一个伶牙俐齿,一轮下来周琪被羞的体无完肤。琪淑女为人素来本分极了,自入宫起就从未与人红过脸,偏这会沉不住气了,一道道热流从面颊直淌。我只坐在席面上黯叹,“这不就是**裸的争宠。”

皇帝在一旁欠了欠身,“好了,不要为这些小事斗嘴了。琪淑女,你为人老实,哪里是沁贵人的对手,你们呐,朕都喜欢。”

我一笑,这魏泠沁今日殿堂之上真是打翻了醋坛子,在这殿堂之中的各位妃嫔只有两种态度,要么忙着争宠,要么极力保持着受宠的热乎劲。自我入宫后就独得圣宠,自然是属于后一种,后宫之中独享皇帝的宠爱,如何能不引来各位妃嫔的羡慕!这也是我处处教导他们在宫中行事要低调的缘由。

忽而皇帝顿了顿语气,“瞧你们一个个的,都在为朕争风吃醋,那朕问你们,都说喜欢一个人始于共鸣,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依你们看,你们喜欢朕的哪一点?”

魏泠沁兀自蕴了一抹绝美的笑意,当即开口道,“当然是共鸣了,唯有共鸣,方可与皇上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共鸣重要,才华也很重要呢,皇上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嫔妾很仰仗皇上的才华。”瑶淑女开口恭维道。

“依嫔妾看,人品也是极重要的,唯有皇上勤于政事,方可保天下太平,嫔妾才能与皇上白头到老呢!”茹淑女也开口道。

皇帝“嗯”了一声,冲着她们赫然一笑,“都有道理,那珍贵人你怎么认为?”皇帝冲我笑了笑,显然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我。魏泠沁却在一旁邪魅一笑,果然我在她的算计下遇到了难题,所有答案都被她们抢先了,可皇帝却在期盼我如何回答?”

见我不慌不忙,缓缓起身道,“皇上,嫔妾觉得比起皇上方才所说的三观,更为重要的是五官,皇上觉得嫔妾漂亮吗?”

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漂亮,朕的珍贵人真是漂亮极了。”见我无意间岔开了话题,魏泠沁哪里肯甘心,刚要开口,王体乾便匆匆上前在皇帝的耳边喃喃了几句话,皇帝点了点头,方朝着我们大家道,“太后说了,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家宴就不参加了。”

众人之中唯有嫣婕妤备受太后青睐,便急切的询问道,“皇上,太后如何了?”

皇帝只摆了摆手,“无碍的,只是有些头痛,让太医上了些药好多了,只是今日不敢太过操劳,所以索性就不来了。”

嫣婕妤舒了口气,“那嫔妾就放心了。”

皇帝紧接着道,“皇弟也说不来了,闻得一路奔波累坏了身子,先回王府休养了,今个就权当做咱们的家宴吧。”

我心中一阵失落,坐在末席的琪淑女望了望席上的皇帝,她心里清楚极了,张嫣有太后撑腰,我有皇帝恩宠,魏泠沁身后有魏忠贤的权势,唯有自己,什么都没有,自己很怕,怕自己言辞未几表,岁月已鬓角,想要索取些关注,便插嘴说道,“待嫔妾散席之后,去探望探望太后。”

皇帝却冷冷的道,“不用了,太后现在需要安静。”

琪姐姐失落的道了句“是”。

满腔热情却换来的却是一句冷冷的“不需要”,她斜望了眼我,若是珍贵人提出,他还会是这个态度吗!

宴席进行了一半,在众人的推杯换盏中,殿内的气氛欢愉极了。酒至半酣,皇帝却来了兴致,朝着我道,“珍儿,朕上次在殿外走廊里见识过你的婀娜舞姿,不如你就伴随着舞乐偏偏起舞,也好让朕大饱眼福。”

我忙抖擞了精神,起身回话道,“谢皇上厚爱,那嫔妾就为皇上跳一段‘贵妃醉酒’。”

皇帝欢欣的道,“好!奏乐。”

伴随着舞乐的敲响,我在扶崧的搀扶下摘下了凤冠,头上只插了一支松石孔雀簪子,身着一身绯色舞衣,踩着节拍婆娑起舞,行如流水,舞出荡荡之情,口中不时唱道,“逍遥烟浪谁羁绊。泰安殿上,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

“好大的口气,愿年年陪此宴,真是当我死了吗?”一句话惹怒了魏泠沁,给站在一旁侍候的孙云鹤使了个眼色,他借机上前倒酒,不慎之下,一脚踩在了我的裙摆上。我身体惯性前倾,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凌乱,应声倒在了地上,酒水也撒了一地。皇帝见我吃痛,眉头一扬,朝着孙云鹤一瞪,大声呵斥道,“混账东西,没长眼吗?还不快扶珍贵人入座。”

扶崧急忙上前搀扶着我入座,只是脚腕处红肿了许多,显然是崴脚了。皇帝哪里发过如此大的怒气,孙云鹤当即跪在地上求饶,“奴才知错了!”

“掌嘴!”皇帝只冷冷的道。

方才一舞致使我疲劳过度,醉意涌上心头,隐约望着殿内石柱上的金龙在烛光的照射下,蜿蜒盘旋,面前的景象模糊极了,甚至有些支离破碎。皇帝见我如此模样,朝我连连点头,“珍儿。”说罢觉得有些不合宜,便改口道,“珍贵人醉了。”

我脸色微微红晕,“皇上,嫔妾只是高兴罢了。”自己索性借着醉意,大放厥词,开口便道,“皇上在嫔妾心中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皇帝也是微醉,半倚在龙座上,将头深深埋在胸前,脸一直红到耳边,嘴角微微颤抖,胸脯一起一伏,失声笑道,“怕不是在奉承朕吧!”

我忍俊不禁的道,“皇上难道看不出来?嫔妾就是在奉承皇上。”

殿内有的妃嫔撑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殿内众姐妹的一阵嬉笑,皇帝还从未见过我撒娇,更别说在这殿堂之上,开心异常,“都道酒后吐真言,珍贵人你这么说,那朕就当做真的喽!”

或许久居深宫,我也不知何时学会了矫情,可能是时势逼人,在这皇宫大院里,不能听命于皇帝,就要受制于她人,方才的琪淑女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今自己醉酒后的一句箴言,胜过瑶淑女她们醒时的千句谄媚,沁贵人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这个贱人又在惺惺作态!”

我深吸一口气,此时的我已醉的不成样子,只觉轻纱般的云霭在殿堂上方漂浮不定,似委身于宫阙的飘渺仙境,眼前一片繁星灿烂,而我便是这寝殿里最亮的那颗星,抬手将杯子里的琼浆玉露一饮而下,恰逢此时殿内传来一声急奏,“不好啦,不好啦,姚小主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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