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立的白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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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明媚。

作为半吊子记者，我喜欢用第三人称记录故事，因为这样讲述者不会受到我的干扰。所以，除非有必要，否则我不会出现在故事里，还请各位读者老爷包涵。

刺耳的龙鸣声划破了天空的静谧，伴随着狮鹫扇动翅膀的罡风，无数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包括但不仅限于飞天扫把、宝剑、飞碟腾空而起，在起源神殿的宿舍区投下阴影。已经早上六点半了，召唤师们需要起床去和自己的召唤兽们培养感情，天使们需要到礼拜堂赞美上帝，武侠们需要起床去炼早功。至于狼人、血族还有术士们，折腾了一晚上，刚刚睡下。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位面的所有居民都有着他们今天的计划，他们漫无目的地散开，漫无目的地聚合，漫无目的地向着各自的目的地散去，一切杂乱无章而又井井有条。

是的，这里是异能者和异常生物们的天堂。

早在人类开始使用火的时候，那团橘红色的光影就已然凝聚了人类的好奇。驱逐野兽，烤熟食物，这些神奇的现象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无异于神迹，人类也因此诞生了信仰。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毕竟，按照摩尔根《古代社会》的解释，对于蒙昧人而言，自然有着太多的难以理解和不可思议。人们害怕猛兽的獠牙，却又敬畏其力量，祈求天降甘露，又因洪水而逃离。在历史的墨尚未研好，浩如烟海的史册还只是一片甲骨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创作了太多的信仰与敬畏。可能在现在看来那只是一种骗术或者文化现象，但是，如同榕树的气根，这些创造者非但没有因长河的波涛汹涌而安然退场，反而接着水势生根发芽，盘根错节，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从耶稣基督到先知，从圣母到灶王爷，从撒旦到德古拉，可以说，他们无处存身，却又无处不在。

这个在档案中被称作56号位面的世界，就是他们的乐园。

根据目前残留的资料显示，在被毁灭之前，整个世界被分为军团、帝国、联盟、工会、协会、协定六个部分，分别由狼人、血族、精灵、机械师、术师、侠客掌握，而在六大势力的中心，则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够诞生异能者的地区——起源神殿。

可能不太合理，但是有些时候世界的构成就是这样随机，就像没人能完全解释清楚为什么恐龙突然灭绝一样。凌正也和我说过各种各样的类似神创论、自然起源论一类的解释。但是基本上都是各执一词，争论多年也没有结果。不过，我一直觉得“程序编辑论”很有意思，这种理论认为其实这些都是被设定好的，有人实时操控，实施维护。很有阴谋论的感觉，也很符合八卦记者的胃口。

当然，无论怎么争辩，历史的基本发展规律是不可逆的，或者说，只要人性存在，某些东西就没变过。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所有有实力逐鹿中原的势力最先想到的肯定不是共享，恰恰相反，这种可以决定自己和其他人命运的战略要地，必然会引发战争。只要是文明，就不会没有自我保护意识，而就算是最温和的反抗，也足够让侵略者血流成河。这很武断也很偏激，但是却无法否认。因此，作为听过评书的文化人，就算没有史料，我们也不难推测六大组织之间发生了怎样的腥风血雨，整整二百年，这个位面的全部历史都是空白的。想必是因为内容太过黑暗，为了保护下一代被可以删除了吧。

虽然谁都不愿意承认想，但是事实证明，六大组织虽然实力存在差距，想要彻底消灭其中一个却是不可能的。因此，如此拉锯的最终结果，就是在大家的血都差不多流干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逢一笑泯恩仇。起源神殿因此成为了六大组织共同认定的中立区域，任何势力不得独吞。同时，六大组织共同出资，将这里建立成了一座专门负责培养异能者教育机构，算是给血腥的悲剧画上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句号。正如起源神殿的宣传标语所写，“万物平等，未来自由。”当然，其实这种和平是建立在互相无法彻底消灭对方的前提下的，这些年，六大势力从未停止尔虞我诈和明枪暗箭，只是因为总体上没发生什么大规模的战争，所以被定义为和平。

也许吧，至少看起来过得去，对于那些异能者而言。这些天之骄子们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之前可能只是一个上班族、宅男或者别的什么微不足道的角色，这些被召唤到这里来的外乡人自得到能力伊始往往就开始找不着北，兴高采烈地检验自己的能力，然后根据自身的特性选择一个组织投靠，学习技能，进入异世界，开启自己的开挂人生。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自己所想的一切，无论善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无论对错。

也许，这就是天堂吧，我们的主角，异能白板凌正如是说。

诸位不要思考他会获得什么高人指点，突破万年魂环或者给财神爷打工什么的。凌正，这个人或者说是NPC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服务起源神殿的诞生的“必要消耗品”。作为一次召唤实验的副产品，他阴差阳错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经过检测，他不仅不具备异能，连异能的潜力都没有。打个比方，如果说最差的异能者是一台奔腾B50台式机的话，那凌正就是个电饭煲——他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为了异能而生的。

NPC或者叫非异能者，是这个位面沉默的绝大多数，也是最没存在感但又不可或缺的一群人。准确地说，他们更类似于一个生态系统。从郊外蹦蹦跳跳的史莱姆、拿着刀剑呆呆傻傻的哥布林到工会商城里某个眉清目秀的销售员，这些人或者非人的生物每天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等待着自己的宿命，跟随着异能者们的节奏随波逐流，似乎一切从这个世界诞生开始就这样。而凌正，我们的中间人凌正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从某些程度上说，他还不如其他NPC，其他NPC至少一出现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一项任务。虽然，这项任务可能是扮演魅魔的猎物或者狼人的食物，但是至少知道该干什么，而凌正，这个倒霉鬼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自己某天在宿舍看文献，看着看着觉得困了就趴了一会儿，结果一睁眼，就来到这里了。后来听说是因为当时负责的技术员喝了假酒，不小心把吸引力开到了最大，在回应了一位对于现实世界失去希望，在天台渴求神明救赎的少女的期待之后不小心把住在顶楼的他也给带过来了。神明很明显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那个热爱cosplay的少女成功化身为高级血族，蹦蹦哒哒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凌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除了手里还没看完的论文以外，凌正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按理说，废物应该被清理掉，可出人意料的是，在异能者占绝对权力的世界，凌正居然还活了下来。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凌正虽然没有异能，但是文献处理和人际关系方面绝对是天赋异禀，这种没用的天赋反而给了他一个生存的机会，而且最关键的是，凌正的英语不错，还懂一点德语，这些之前为了治疗失眠才学的技巧居然还派上了用场。当时起源神殿有一个冷板凳机构——异能史研究院，由于没什么人关注，人才稀缺。而凌正，在死亡与尊严面前很缺钙但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扔掉了尊严，成为了一名实习研究员。按照凌正自己的话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大学学的就是历史，以后也就是这条路，这也算是废物利用。

没人在乎，没人注意，凌正夹着他的公文包，穿梭于课堂、图书馆还有资料库，一来二去居然还混出了名堂。穿越到这个位面仅仅三年，就成了一个介绍组织——“中间人”的骨干成员之一。这是一个典型的非异能者组织，任务就是负责分发任务，不同之处在于，中间人发出的任务一般都是所谓的“脏活儿”，利润丰厚但是风险极高。可能只是一种对于身份的暗示或者对于其行为的鄙夷。毕竟，对于这个依靠实力说话的世界而言，中间人总是带有一种和稀泥和搬弄是非的韵味。不过凌正似乎根本不在乎，毕竟，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其他冠冕堂皇的统统靠边站。

也许是这种心态使然，凌正很快打起另一个组织——冥澜社的主意，这个组织是很神秘，外界只知道它也负责历史研究，同时成员的能力都很强，其他的一概保密。其实也没什么人关注它，毕竟，每天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犯不上为了一个连干什么都不知道的组织劳心费力，更何况，能够提升异能，获得地位的组织千千万，何苦要去何一个对于异能要求高到离谱，还要一天到晚啃旧书，坐冷板凳的组织呢？在这里，虽然大家口口声声地强调没有侵害，没有压迫，但是，勇者们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虐杀哥布林和史莱姆，吸血鬼还是会抓人来吸血，狼人照样偷村子里的牛马，勇者们面对古代兵器或者禁书一类的能够成为灭世级异能者以及一个新世界的创世神的时候，最终还是甘于放弃一些无用的良知，稍稍用一下阴谋诡计去追求更强的能力和更实际的快乐。

这些凌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他别无选择，在这个异能至上，实力至上的世界，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实力的白板，他能做的只是发出一个又一个任务，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里写日记。也正因如此，在他眼里，所谓的信仰，所谓的坚持，都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把戏，是两头巨兽为了防止在第三头巨兽占便宜而制定的规则。对于自己而言，除非自己能把脑袋绑在另一头巨兽的角上，否则，那些大话对于自己而言和单口相声没有什么区别。

窗外的熙熙攘攘把凌正从床上掀了下来，单人宿舍冰冷的地板将他从梦的温柔乡拖了出来，他勉强睁开眼，宿舍一片寂静，散乱的资料，有卷宗，有羊皮纸，有线装书，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材料在写字台上逆流成河。至于其他地方，除了白色的墙壁，书本占据了每一寸空闲的角落。除此之外，地上还放着一份凉透了的萨米尔香肠卷饼——昨天晚上狂欢剩下的，留着当早饭的。

起早是一件令人心情不快的事情，即使是已经习惯了六点起床的凌正而言也一样。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两个太阳射出的刺眼的光芒，不用说，今天术士和科技疯子们又打起来的，看样子今天要穿短袖了。凌正眯着眼端详着玻璃窗上用拉丁文写成的“白板是滚出去”的血字。不用问，又是血族兄弟会那帮混蛋搞的鬼，只有他们才会用这么优美的文字写如此粗鄙之语。

“无所谓......”凌正伸伸懒腰，摸了摸蹲在地上的幼龙的角，这是一只幼年的蛟，自己在神殿二号门外吃饭时候用小票抽奖得到的，据说天赋异禀，只不过，落到凌正手里，也就只能拿来看家。不过，可能是真的天赋异禀，这家伙虽然成天睡懒觉偷吃东西，打架倒是有两把刷子。昨天晚上估计就是他赶走了那些混混。“做的好，二哈。”

洗漱，泡杯咖啡，读二十分钟的《咒语词汇》，穿衣服，把温热的咖啡一口干掉，凌正开始了他忙碌的一天。一切都是这样，平凡而美好，唯一的不足，是原本能住两个人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原因很简单，没人愿意和一个白板住在一起。

实话实说，凌正自以为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毕竟和之前相比，无非就是把《五级词汇》换成了咒语词汇，把手机闹钟换成了史莱姆叫醒宠物。

刚走出宿舍，几个人影就围了上来，他们虽然都有着吸血鬼独有的优雅面容，但是那双鬼鬼祟祟的眼睛足以看出他们不是大反派，至少也称不上什么高级血族，从他们身上带着的徽章就能看出来，还是兄弟会，估计是来找茬的。

凌正冷着脸看了看他们，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暗红色的漆皮本，极富诗意地在几个血族面前一晃。为首的那个哥特风格的头子一愣，接着厌恶地咬咬牙，狠狠地瞪了凌正一眼，带着手下离开了。

非异能者代表，神殿最高议事会的旁听代表证，作为非异能者中凭实力留在神殿的人，凌正早拿到了，最高议事会代表享有人身保护权，尤其是非异能者，任何人不得被加害。兄弟会那群家伙，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想和护卫队比拳脚的。凌正欣赏着混子头头吃苍蝇的表情，努力忍笑。

继续走了不到五分钟，几个衣着光鲜的人迎面走来，从制服上能看出，为首的是军团的一个小头目，身后带着一大群手下，看架势他们应该是准备去找吸血鬼们茬架。凌正赶紧退到路边，低下头，表示恭敬。

为首的狼人停下脚步，看看凌正，伸出爪子，湿热的呼吸喷在凌正的颈部。

凌正熟练地掏出两个纸包，双手递上去，狼人一把抓过，闻了闻，点点头，爪子上的肉垫拍了拍凌正的后脑勺，凌正明白，这是一种认可。

脚步声远去了，凌正抬起头，揉揉太阳穴，这群狼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大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就要和术师协会的人彻底翻脸了。没办法，谁让那群法师心高气傲，仗着自己是血族帝国的仆从，还非要逞强，挑衅军团呢。下次绝对不给走狗当中介，费力不讨好。

想到这里，凌正一阵头疼。

改天去拜访一下大天使吧，有他们在，好歹狼人和血族还能收敛一点，不然早晚打起来。凌正回过头，看向身后，东边，高耸入云的古堡在黑云与闪电中显得格外惊悚，西边怪石嶙峋的山脉间不时传来猛兽的咆哮。两座建筑是同水火，一副相看两厌的架势。那是吸血鬼和狼人的总部，势不两立的恶魔的老巢。

继续走吧，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打出结果的，虽然五个世纪以前人们也是这么说的。

不多时，琴音葳蕤、茶香飘满，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书写着主人的诗情画意。凌正松了口气，这里是术士协会和侠客协定的地盘，这两家还算不错，至少，他们不会当面歧视非异能者。

不远处，身穿道袍和魔法师长袍的修行者正在和一名身穿袈裟武僧交谈，还有一名骑士伫立在身边。见凌正走近，他们停止了谈话，分别以各自的礼仪向凌正打招呼，凌正赶忙深鞠一躬还礼。尽管如此，凌正还没走出五步，不屑的笑声已经从身后传来。

都差不多，凌正继续向前走。

一阵轰鸣，一个开着机甲的人在凌正身边停下，朝着他按了一下喇叭。凌正笑着摆摆手，身穿白大褂的机械师点点头，接着一阵风，机甲划过一道蓝色的闪电，消失了。

机械工会没必要歧视我，凌正笑笑，毕竟他们的异能值和我差不多。凌正停下脚步，打量着影壁墙上的涂鸦，基本上都是互相谩骂的，“狼人是世界的垃圾”、“把吸血鬼全都拉到阳光下”、“精灵应该为此负责”一类的标语层层叠叠，包围了墙上原本的“万物平等，未来自由”。

还行，这出讽刺剧看得过去，凌正准备继续向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精灵挡住了他的去路。

“抱歉，鲁夫斯先生。”凌正仰头看着精灵的眼睛，精灵们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且彬彬有礼，从这位精灵的眼神中，凌正能够读出的只有基本的礼数、优雅的气度，以及隐藏在这背后的难以察觉的忧愁。“感谢三王子的好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放弃自己的中立身份，请告诉殿下，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请他不必费心。”

精灵略带遗憾地点点头，接着，双手在空中一划，一个锦盒出现在空中，精灵轻轻捧起，双手递给凌正。

“致敬伟大的王。”凌正按照精灵的礼仪，单膝点地，双手接过锦盒。

精灵一挥手，一道空间裂缝打开，瞬间，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的空气中。

“麻烦，但是总比无法合作好。”良久，凌正站起身，将锦盒装进公文包里，继续赶路。

不得不跑几步了。这一通折腾，都已经快八点了，面试八点半就要开始了，作为被评判人，凌正可不能迟到。

穿过硝烟迷雾和厮杀，凌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还好，这次冲突双方都没有动用高级战力，自己靠着李轩铭的符箓还有史蒂芬的护身符勉强还能穿过去，尽管身上还是多了好几道口子，还是划得来的。

只不过，根据双方撤退时的表情，下一次必须叫李清风和宏远来当护卫了。凌正一边嚼着圣水口香糖一边把这些想法都记在了自己的记录仪上。记录仪也有很多种，不过大致上分为两类，一类是魔法型，一类是机械型，凌正用的就是机械型，因为便宜而且不容易泄密，毕竟世界树资料共享已经发展了好多年了，而机械网还处于理论状态。

眼前，一座二层小楼，红墙绿瓦，一派唐宋遗风，门前石阶浸染了青苔，道路两侧，松竹为友。总算到了，冥澜社分社所在——旅人阁。

“凌先生，”门前石阶上，一位佳人，一袭白衣，轻柔的声音浸润着千年的冰雪，“恭候多时了”

“抱歉，冉锦小姐”凌正抢步上前，深施一礼，“路上耽搁，还请见谅。”

“没关系，”美人虽在和凌正说话，一双玲珑若昆山玉片的红色眸子却越过凌正看向远方，“我已经等了一个千年，不介意这几分钟。”

“最近还是没什么头绪，”凌正从公文包里掏出几本线装书，“我查了几百年以来全部的文献资料，全都浆糊，很多关于画师的资料完全基本上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传说，我能找到的也就这些了。”

说完，凌正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这个几本书递给了被称作冉锦的人。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冉锦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不甘与难以言表的痛苦，“毕竟，现在除了你，没人在乎了。”

“每个人都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偏执，”凌正推推眼镜，“而我能做的只是进最大的可能去支持。”

“没关系的”良久，冉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已经尽力了，毕竟等他只是我的偏执而已，请进吧，你还有工作需要完成。”

说完，冉锦踏上石阶，款步走向室内，凌正紧随其后，两人走进了旅人阁。

“今天架势不小，”冉锦的声音依旧虚无飘渺，如远方袅娜的歌，“据说总部没来人，倒是来了几个大人物，都是各组织中实力超群的老前辈，看样子，凌君的排场可是不小。”

“好歹也是第一个非异能者组员，那帮老骨头就算看不上我这个人，也不能看不上面子。”凌正眯眯眼，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雕梁画栋的回廊让他有些迷离，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的。

“听说，他们这次考核你是为了一次绝密任务。”冉锦回过头，出人意料地做了个鬼脸，吓得凌正一哆嗦。要知道，冉锦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看破红尘的三无表情。这次这个鬼脸，瞬间引发了凌正不想的预感。

“我还听说，一共三道测试，但是，如果只要你失败了一次，”冉锦停下脚步，“他们会杀掉你哦。”

凌正血都凉了。

“那个......”凌正嘴上说着，腿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能不能烦劳大小姐美言几句，晚生才疏学浅，身体孱弱......”

一道寒光，一根足有半尺长的冰凌顶住了凌正的喉管，凌正惊愕地看着冉锦，十分熟练地举起双手。

“如果你现在退缩，我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冉锦微笑着，锋利的刃口在凌正的颈动脉附近轻轻划了一下，“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凌正抿着嘴点点头，意思是我答应了你赶紧把那个玩意收起来我晕血。

“我们到了，”又向前走了几分钟，冉锦挥挥手，晶莹剔透的水在空中凝聚，如跳动的精灵，不多时，化成了一把钥匙，“会议室301，你直接开门就可以了，为了确认身份，只有我的冰制成的钥匙才能打开这扇门，凌君，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吧？”凌正接过钥匙，努力向冉锦挤出一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希望我还能活着出来。”

说完，凌正带着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神态，迈步走向回廊尽头。

眼见凌正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冉锦依旧站在原地，此时，那双冷漠的红色瞳孔中，满是牵挂与担忧。

凌正，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次你都不能轻敌。我虽然很希望你帮我找到我曾经的创作者，但是，这次我能帮你的，也就到这里。

一声轻叹，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湛蓝的波纹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冉锦的转过身，向黑暗中的身影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希望你们信守承诺，否则，我一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黑暗中的身影一个冷战，手里的袖珍十字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看起来，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和这条明明已经有了五千年的修行却放弃跃过龙门的锦鲤一教高下。

龙雏的名号，可不是一般人承担得起的。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凌正还被蒙在鼓里，只不过，凭借多年担任高级墙头草的危机评估能力以及资深缩头乌龟专家的判断力，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危险的气味。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危险真的是有气味的，对于凌正而言，这间屋子，充满了敌意的铁锈味。

黑红搭配，压抑而低沉，厚重古朴的木制家具，因为灯光昏暗，看不清颜色，门口，两个魁梧的狼人，叉手立正，站在两侧。凌正从他们的服装上看出，和两个大个儿是军团精锐部队“黑巫师”的高级格斗专家，至于军衔，根本看不见，这两头巨兽矮的那个两米二，高的那个两米三，对于身高勉强一米七五的小矮人凌正而言，实在是强人所难了。正中央，一个身穿龙纹长袍的老人正襟危坐，别看老人须发皆白，肩宽背厚，膀大腰圆，那件长袍披在他身上居然有几分拮据。再看脸上，伤疤密布，一双墨绿色的瞳孔死死地咬着凌正，那是狼的眼睛，只有狼的眼睛才会咬人。

作为非狼人，见到狼人部队中拥有准将以上军衔的人必须首先向对方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否则，以自己的身份，对方当场咬断自己的喉咙也是不需要付任何责任的，包括赔偿丧葬费。而现在，从对方的架势来看，弄死自己似乎是这次考核不可或缺的环节。

《如何预防被吃掉》这本小册子还是有用的，至少对于凌正这种长期游离于秩序边缘的人而言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凌正缓缓地把公文包放到面前的地上，距离自己半米远，这样可以做的目的实现向自己身后那两个家伙证明即使自己有不臣之心他们也可以随时制止顺便填饱肚子。接着，缓缓抬起头，站直身子，迎着老人的目光。，

对付任何狼人都必须这样，在他们眼中，不敢直视自己的人都是没有价值的孬种，而孬种是没有存在的价值的。

老人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凌正，眼角眉梢挂满了不屑和鄙视，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凌正早有了解，也正因为了解所以才看不起。

良久，老人冷哼了一声，第一次面试正式开始。

“名字。”

“凌正。”

“隶属单位”

“异能史研究所。”

“担任职务。”

“实习研究员、最高议事会代表。”

“异能。”

“没有。”

“参加面试的目的。”

“你们叫我来的，我只负责执行命令。”

“你是在接受审问吗？”

“如果您这么想，我现在就退出。”

话音未落，老人的身影突然在凌正眼前消失了，接着，一股爆炸般的冲击在凌正的腹部炸裂开来，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冲击直接，直接把凌正轰到了身后一头巨狼的身上，一声哀嚎，那头狼居然被直接从屋子里面撞了出去。

鲜血，和一些不知名的碎肉飞溅开来，老人眯着眼，满意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凌正，一阵冷笑。

“不过是一个白板，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给你个教训，滚！”

没想到，老人话音刚落，看起来已经死透了的凌正居然咳嗽起来，接着，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捡起公文包，开始整理资料。

一个小小的稻草人，从凌正的口袋里爬了出来，落在地上，接着一团蓝火，不见踪影。

“傀儡吗？无聊。”老人皱皱眉，“中间人就只会玩这种小把戏吗？”

“中间人会按照利益大小进行活动，”凌正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带出了一口血沫，“根据判断你刚才想要我的命，所以我提前了一个傀儡，在刚才进门的时候藏在了你的手下的尾巴里了，你这一脚，估计他这半个月下不来床了。”

虽然努力保持严肃，但是说到这里，凌正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来。

“你！”一道罡风，直奔凌正面门。

“你怎么知道你另一个手下的尾巴里面没有稻草人。”凌正没有躲，反倒是脸上挂着一丝嘲讽，“或者说，我这个中间人会不会有还有什么小把戏。”

拳风戛然而止，尽管如此，还是把凌正的脸抽得生疼。凌正依旧毫无畏惧地站在原地，反倒是剩下的那头狼，吓得团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尾巴呜呜哀嚎，就差变成二哈了。

“不用费心了，这次不在尾巴里，”凌正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的骷髅头挂件，“玛雅预言骷髅的仿制品，刚才我飞出去的时候已经让他录入了你的影像，如果你们老大刚才一拳打在我脸上。”说到这里，凌正似乎很无奈地摇摇头，“你说你会怎么死呢？”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下手？”老人收回拳头，却还是在嘴硬。

“那倒不是，”凌正又咳嗽了一阵，看样子那一下还真的不是完全没效果，“只是在爱兵如子的鬼狼大人眼里，我一文不值，为此牺牲两个手下人，不值得。”

老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电光石火的变化，在凌正眼里如同过了一个世纪。

“把水晶留下，算你过关，”良久，老人叹了口气，冲着凌正摆摆手，“话说，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得厉害，”凌正把骷髅头收了回去，“但是我清楚我自己的价值。另外，是不是应该帮我把门打开，在我安全走出去之前，这个骷髅头是不会给你的。”

“我不喜欢你，”老人抬手在身后的墙上推，墙壁上的暗门豁然洞开，后来凌正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后门，那面墙就是按照鬼狼的攻击力建的，换句话说，通关的方式就是拆墙。

“我不喜欢所有狼人，”凌正走到门口，“准确地说是所有的异能者。”

绿色的屏障在暗门处缓缓展开，凌正静静地站在屏障后面，等到缝隙已经容不下一个拳头的时候，缓缓蹲下身，把骷髅头从门缝里扔了出去。

鬼狼目送着凌正一瘸一拐地推开休息室门，低头看看手里的骷髅头，皱着眉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自己号称狼人军团最强单人战力，当年赤手空拳，一个人拖住德古拉家族十三公爵三天三夜，最终击杀对方六人之后全身而退的狼王，面对这样一个百无一是的家伙，居然第一次感受到了约束，感受到了无的放矢。

也许，这就是李清风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原因吧。

鬼狼把手里的骷髅头轻轻放在桌子上，一点手，门外两个彪形大汉驾着刚才那个被揍飞的狼人走进屋子。

“今天我失算了”鬼狼拍着他的肩膀，刚才凶神恶煞的目光荡然无存，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父亲般的慈爱，“好好休息，等恢复了，还要多加练习，明白了吗？”

狼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呜呜了两声，鬼狼挥挥手，两个大汉架着狼人下去了。

突然，桌子上的骷髅头砰地一声炸成了四块，一边的狼人吓得一个冷战，反倒是鬼狼，看着碎片，自嘲地笑笑，伸手拿起一块碎片，递给面前的大个子。

狼人接过来，仔细一看，这东西居然是塑料的，上面还刻着一行小字，整蛊专家造。

“把白王叫来，”鬼狼若有所思地下了一道命令，“和他说紧急任务，立刻来见我，另外，和主席团说一下，我需要跟换人选。”

“可是......”此时，那个高大的狼人已经变回了人形，那是一个高大的士兵，金色头发，络腮胡子，脸上两道刀疤，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白王他......”

“我明白，彼得”鬼狼笑眯眯地揉了揉面前的年轻人的后颈，这是狼对于自己的后辈的关信方式，“但是现在看来，我们不能只用爪子和牙齿对付这个家伙了，我们需要不守规矩的人，你不行，我也不行，现在能用的人只有白王了。”

“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李清风的气味，”彼得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颇为惋惜，“如果他真的和李清风有关系，恐怕......”

“白王也只有五成把握，”鬼狼从自己的办公桌里拿出一本烫金的精装书，“但是，为了军团的未来，就算只有半成的把握，我们也必须尝试，哪怕接下来我们会为此付出生命。”

“是！”狼人彼得郑重地向自己的军团长敬礼，他知道，军团长从不开玩笑。

濒临灭族边缘的悲剧，一次就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