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庭院黄昏秋雨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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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蝶恋花.庭院黄昏》赵令畤[1].词

庭院黄昏春雨霁。

一缕深心，百种成牵系。

青翼蓦然来报喜，

鱼笺微谕相容意。

待月西厢人不寐。

帘影摇光，朱户犹慵闭。

花动拂墙红萼坠，

分明疑是情人至。

虞美盼的药方上写的是，今晚要来书房和完盛约会。

柳如烟总感觉不大可能！别忘了，天还下着雨呢，这拖泥带水的，方便吗？便带着怀疑的口吻对完盛说：“你再往下念。”

完盛念道：“‘不意当时完妾誉，岂防今日作君灾。’”

“这两句怎么解释？”

“这是我家师妹自己检讨不是呢！她说，想不到昨夜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名誉，让你气得生了病……是给我的赔罪之言。师妹的检讨十分恳切，我已经原谅她了。”

“我可没原谅她。”

“你干嘛不原谅她？”看到如烟在怒视着他，便赶紧往下念，“下边两句是‘仰酬厚德难从礼，谨奉新诗可当媒’。哈哈哈！”

“你‘哈哈’什么？”

“师妹说，为了报答小生的深情厚意，她也顾不得什么家训礼法了，便恭敬而又慎重地奉上这首新写的诗章，可以当作我俩结为夫妻的大媒。哈哈哈，姐姐，你听听，师妹写的多么好啊！”

“好什么好？呵！都自己给自己作媒人了，还要不要脸！你说她可真有良心，把我如烟替你们奔波了大半年的媒人，就这样一脚踢开？”

完盛赶紧替美盼开脱，“我认姐姐是我们的大媒人。”

“你认有什么用！”如烟不悦地说，“还有么？”

“还有，还有，最后两句写的更加妙了！‘寄语高唐休咏赋，今宵端的雨云来’。”

“怎样讲？”

“师妹不让我再给她写回信了，她今晚要来和小生‘里也波里也罗’哩！如烟姐姐，你说妙不妙？‘端的雨云来’，妙哉乎也！”

“相公，你看仔细些，有没有理解错了的地方，别像上回那样，说是‘待月西厢下’，可是待了老半夜，什么都没有得到，倒捞了一个贼名！”

完盛笑道：“姐姐呀，你就放心吧！这次一定没有问题的……不是我完哲笃夸口，我乃猜诗谜的行家，风流随何，浪子陆贾。哈，哈，哈！”

“你又来了，别高兴得过早！到时候，雨不来，干渴死你这个傻角！”

“姐姐放心，现在已经下雨了，干不死的……哎，坏了，如果今晚风雨不止，可咋办？”

如烟看了看窗外的细雨，说：“你放心，如果她想来呀，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会来的。关键是，我怕她又像上次那样糊弄你。”

“姐姐哩！你看你盼盼姐的诗，多么地情深意重啊！这岂是前日的诗可比？等着瞧吧，你盼盼姐今晚必来西厢……哈哈哈……如烟姐姐，还不替小生高兴？”

如烟想：我哪能高兴起来？虞美盼三番五次地捉弄我，让我钻圈套，把我当猴儿耍，我实在笨得可怜……虞美盼啊虞美盼，你不觉得你的决定太仓促了吗？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出的来么？到时候，一个出不来，一个等不到。原来只病倒了一个，这次定然要病倒一双了。

我得赶紧提个醒，便道：“相公，今宵你们能成功，我当然为你高兴。不过，你可别上了虞美盼的当呵！”

“姐姐哎~你怎能怀疑我家师妹？”

如烟学着完盛的腔调说：“相公哎~，你也太健忘了！昨天晚上那首待月西厢诗怎么样？要不是我如烟从中周旋，放你出来，你这个‘贼’还能逃得了吗？怎么不接受教训呢！”

“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吧！”

“并不是我疑心重，实在是虞美盼的心思太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人捉摸不定啊！现在最怕的是，她临时变卦……”

“这一回她决不会再骗小生了！”

“你真有此把握？相公呀，虞美盼此番也许不会再骗你，可是你想过没有，她出的来吗？”

完盛一听，倒有点儿急了，忙问道：“是不是老夫人拘管得紧，不能够出来？”

“虽然老夫人白天黑夜都把门关得紧紧的，却也不怕。”

“是不是怕婢仆们撞见了，不敢出来？”

“这也不足为虑，虞府的家规，一鼓更尽，下人一律入睡，不得随意走动。撞不见的。”

“那，为何我家师妹出不来呢？”

“这事，既在我如烟身上，也在她虞美盼身上。”

完盛听了，大吃一惊，说道：“啊哟！如烟姐姐，你可不能破坏小生的好事啊！发发慈悲吧！”

“谁破坏你的好事了？话都没有听完，你就乱嚷嚷！”

完盛忙说：“是是是，姐姐请息怒，乞道其详。”

“相公，我来问你，如烟现在算不算虞美盼的贴身婢女？”

“算算算！”

如烟白了完胜一眼，说：“一个‘算’就够了，好像谁愿意给她做侍女似的！”

“哦~”

“你说，我是不是要紧跟着她？”

“那是当然，否则何必叫贴身呢。”

“这不得了吗，虞美盼两次约你，都把如烟蒙在鼓里，就拿昨天晚上的事来说吧，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棋亭，你们的事早就成功了，就因为我如烟在她旁边，虞美盼怕羞，怕坏了名声，才喊有贼的。”

“哦~原来如此！”

“今晚晚上，虞美盼说来西厢。请相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能一个人单独出来吗？”

【二】《绵搭絮.他眉弯远山铺翠》王实甫.元曲

他眉弯远山铺翠，

眼横秋水无尘，

体若凝酥，腰如嫩柳，

俊的是庞儿俏的是心，

体态温柔性格儿沉。

虽不会法灸神针，

更胜似救苦难观世音。

完盛一想：如烟说得有道理啊！就算小师妹支开了如烟，独自出来，也不可能片刻就回呀。柳如烟如果发现师妹失踪了，肯定得找，势必要惊动老夫人。遂问，“如烟姐姐，你是否可以故意避开，给你盼盼姐一个方便？”

“相公呀，你说得轻巧，你放心让一个大小姐独自夜行吗？”

“没事吧！这是寺院。”

“就因是寺院，才不安全呢。”

“为何？”

“全是一群光棍和尚，你知道哪个是个风流鬼？”

“这倒是！不能看表面。”

“所以说，万一虞美盼有什么闪失，你相公可以不管，我如烟可担当不起呀！”

“那怎么办？还请姐姐，救苦救难才是！”

“相公，办法只有一个——只有让虞美盼跟我明言！”

“师妹是千金身份，如何肯自己言明？”

“那只有我去挑明了。”

“这也不妥，姐姐去言明了，师妹肯定害羞悔约，岂不又要害了小生？”

“相公，这件事不说穿是办不成的。”

“小生方寸已乱，我把性命全拜托给姐姐了，好在姐姐聪明，必有妥善的妙法。”

如烟笑了笑，说：“嗨！看来是我如烟在前世欠了你一笔债，今儿定要还了。好吧，我好事为你做到底。”

“多谢姐姐成全！小生为了师妹，都弄成这般模样了，不知师妹是否也为了小生而减却丰韵呢？”

“你呀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我盼盼姐长得好不好看！”

完盛不好意思地说：“今晚不是要成亲嘛~”

“我那虞美盼姐姐呀，弯弯的远山眉也不描，水灵灵的秋波也失去了光彩，不过身体还是像凝结了的酥油，腰肢仍然像风摆的杨柳，俊俏的脸庞儿，玲珑剔透的心，体态温柔，性格沉静，虽然不会艾灸神针，更胜似南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如烟歪着头看了完盛一眼，调侃道，“你说你，如果昨天就成就了这般好事该多好？你又何必还要‘酒逢知己饮，诗对会家吟’，再一番手续两番做呢？”

“我也想，可昨晚她…她……”

“她怎么啦…你呀，就是笨！你不要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抱过来就亲，我保证她什么也不会说了……”

“真的吗？”完盛瞅着年级小小的柳如烟，不相信地问。

柳如烟脸色一红，讪讪地说道：“我这都是听我好姐姐说的。她说，女孩子都喜欢这样……”

“那，如烟姐姐，今夜若成就了好事，我一定记住姐姐的大恩大德的！”

“我如烟不图你的白璧黄金，只要你满头花的夫人诰命，备了拖地锦来明媒迎娶我家美盼姐姐就好。”

“小生理应如此，决不辜负姐姐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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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赵令畤（1064～1134）初字景贶，苏轼为之改字德麟，自号聊复翁，太祖次子燕王德昭玄孙。

元祐中签书颍州公事，时苏轼为知州，荐其才于朝。后坐元祐党籍，被废十年。绍兴初，袭封安定郡王，迁宁远军承宣使。四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著有《侯鲭录》八卷，赵万里为辑《聊复集》词一卷。

《四库全书提要》记载：“宋赵德麟（令畤）始创商调鼓子词，用‘蝶恋花’谱西厢十二首”。现代曲艺专家陶钝也说：“唐人元稹写崔张故事的传奇《崔莺莺传》后，先有宋人赵德麟传写其事的鼓子词说唱作品，继有金人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

赵令畤曾以十二首《商调蝶恋花》组成一套鼓子词，把莺莺张生相悦相恋的故事娓娓道出。

这里选用的是这套鼓子词中的第四首。与同类题材的作品比较，此词舍弃了叙事成分，充满抒**彩，堪称—曲抒情独唱。全词语言凝炼，意脉完整。

此词在全套鼓子词中的规定情境是张生接到莺莺约他幽会的一幅彩笺，喜不自胜。作者以这首《蝶恋花》抒写张生的心曲。上片起首三句写独处孤馆的相思。

在本小说中把首句中的“春雨”改为“秋雨”会更合故事情节。其实在《西厢记》的各个版本中，幽会这一节的季节本也不尽相同。但无论什么时间，诗词中把当时迷离、清冷的环境非常集中地勾画出来，好似舞台上的布景，顿时把读者的情绪引入词境。接下来两句，写主人公接到彩笺以前的相思之情。在这里，词入极善于炼字炼意。“一缕”化为“百种”，不但对仗工整，而且表明思绪之繁。“心”而曰“深”，用来形容主人公对所爱者的一往深情，非常准确。“百种成牵系”，说明无往而不思念所爱之人。以上三句从景写到情，都是“抑”，为后面的“扬”作了辅垫。至“青翼”一句，感情便突然扬起，于是抑扬起伏，构成了美妙的节奏。“青翼”即青鸾，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者，这里借喻红娘。红娘递来彩笺，彩笺上题着约他幽会的诗句。他接到这一喜讯，一天愁绪蓦然消失，这就有下边一句：“鱼笺微谕相容意”。此句颇具含蓄蕴藉之妙。

女主人公莺莺的形象在词之下片呼之欲出。“待月西厢下”四句写莺莺在西厢中悄悄地等待月儿上升。不一会儿月到中天，水一般的清辉洒在门口的帘子上，摇曳不定。她敞着门儿，心里也象这帘上的月光，芳心荡漾。“帘影”二句，写动态，象征主人公心境的不安，表现期待的热切。一会儿竹帘间浮现几缕月光，似乎透露出一线希望：一会儿月影被云层遮住，好象希望又随之幻灭。这种以景色变化烘托情绪变化的手法，有如心画心声，极富于感染力量。“朱户”一句紧承前意 ，妙在“犹慵闭”三字 。莺莺久等张生不来，想把半开的门儿关上，但又懒得去关。着一“犹”字，把那种既想关门又不遽然关门的神态，刻画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结尾两句写女主人公犹疑之际，忽然看到花枝摇动，花瓣儿纷纷飘落。她所期待的张生来了，词情突然扬起。此句也是从《会真记》的《明月三五夜》诗中来，然而缀以“红萼坠”三字，便加强了动态感，因而更富于艺术感染力。下句点明张生来到。“分明”与“疑是”似乎相矛盾，其实这是转折，一会儿觉得真真切切，一会儿又如在梦中，词情波澜起伏，跌宕多姿。颇具深婉曲折之妙，给人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和美好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