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锦鳞散尽银盆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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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济中元夜东园望》杨万里.诗

杂碎轻云白锦鳞，

十分圆月湿银盆；

锦鳞散尽银盆在，

依旧青天无点痕。

一晃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虽然未到十五，但月亮一样地明亮，它像一只沾了水的椭圆银盘，穿行在白锦鱼鳞似的碎云之中。

过了片刻，鱼鳞散尽，蔚蓝的夜空中没了一丝儿痕迹。

完盛早早地吃过晚饭，坐着调息。等到夜幕降临，便对郭靖道：“琴童，快把墙上雅托克拿下来。”

郭靖道：“相公，刚吃过晚饭，不要弹了，休息休息多好！”

“休得多言，抱了雅托克，跟我来！”

“去做什么？”

“不要多问，跟我走就是了。”

郭靖只好抱起了蒙古琴，拿了香炉，跟在完盛的身后。

他俩来到了院子里，走近靠东楼的一座假山，两人登了上去。完盛向隔墙的园内望了望，只见一片月光，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心想，来得太早了。

看见身旁有一张平整的石凳，原是休息闲坐用的，今晚正好当做琴桌。便对郭靖道：“琴童，把雅托克放在此处即可。”

郭靖来到了大石凳前，先用衣袖扫了扫凳子上的尘土，放妥了香炉，放下了雅托克，褪去琴囊，点燃了篆香。一切准备妥当，便退到了一旁候着。

完盛对着雅托克说道：“琴兄啊！今晚全仰仗老兄了！”

郭靖在一侧听了，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相公，琴童怎敢做您的兄长，那岂不乱了套？”

完盛瞪了他一眼，说道：“狗才，放肆！我是叫雅托克为琴兄，又不是叫你！”

“相公别生气，是我搞错了……琴兄，您也拜了；月亮，早就在天上等着听琴呢！怎么，相公，什么时候弹奏？”

“时光还早，再等片刻。”其实完盛是在等柳如烟的信号呢……

【二】《越调.斗鹌鹑》王实甫.元曲

云敛晴空，冰轮乍涌；

风扫残红，香阶乱拥；

离恨千端，闲愁万种。

夫人哪，“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他做了影儿里的情郎，

我做了画儿里的爱宠。

柳如烟虽然向完盛许诺，拉虞美盼来月下听琴，可是她并未向美盼吐露半点信息。如烟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尽管想师哥想得快要疯了，但始终压住了喷薄的情感。像在内堂赖婚时那样的啼哭，已算是很出格的事了。

虞美盼平静了三天，说不定现在又恢复到原来的老样子了。如果事先跟她说及此事，说不定又要顾忌这、考虑那，前怕狼、后怕虎，难为情、不敢去……

现在约期已到，怎么才能让美盼到后花园里去呢？看来只有让她去烧香拜月了。于是说：“盼盼姐，今晚的月色真好，去烧香拜月，怎么样？”

美盼抬头望了望楼窗外，只见天上万里晴空，一丝云彩也没有，白银盘似的月亮，刚刚从墙头翠竹上探出了半个脸来。地下一阵阵的微风，吹动着坠落的花瓣，乱纷纷拥向庭阶。

外面的景色甚美，可谁又能了解我的苦楚？我的忧伤呢？

拜了如此多的月神，到最后只弄得师哥做了一个影儿里的情郎，我做了一个画图里的爱人。想到此，美盼叹了口气，说：“事已无成，烧香何用？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烧香拜月了！”

如烟一听，心中大急：什么？不烧香了！我的大小姐，换了别的日子不烧香，我管不着，今天你不烧香，隔墙那位“弹琴的”叫我怎么交代？今天非拉你去烧不可。于是道，“盼盼姐，这么好的月亮，为何不拜？”

“好什么好，你不见月亮少了一块？”

“少一块不碍事的，明亮就好！”

“拜不圆的月亮，不好吧！”

“就因为不圆才拜呢，拜着拜着，不就圆了？”

“圆了又如何？”

“圆了，圆了不就预示着你和完相公也就‘花好月圆’了嘛！”

“如烟呀如烟，你是真能掰扯……”美盼笑着说，“既然如此，就在楼窗口烧炷香吧。”

柳如烟心想：在楼窗烧香，这不是白搭嘛！不行，一定要拉她出去，便道，“这是不行的，我的姐姐。既然要烧香，就要诚敬。楼上是在房内，尽管有月光照进来，人却并不在月下呀。另外，楼上是闺阁之地，在此烧香，未免亵渎了菩萨，是罪过……还是到花园里去吧！”

美盼见如烟今天一力撺掇自己去花园烧香，心想也好，闷了几天了，出去散一散心吧，也不要太扫了这知心小妹妹的兴，于是说道：“那就去花园。”

如烟十分高兴，连忙挟起早已准备好了的香具，提了纱灯，扶着美盼下了妆楼。

姐妹二人来到花园里。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阵阵花香。远处，几点萤火像流星飞逝；数声蛩吟如泣如诉。要是在往常，在这花月良宵，虞美盼总是心情舒畅。无奈今宵的她，愁肠百转，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欣赏这般美景？只觉得自己是浑身的孤单、寂寞和凄凉。

如烟没话找话地说：“盼盼姐，你看月亮的外边有一个圆圈儿，那是什么呀？”

虞美盼抬头看了看夜空，说道：“那是月晕，也叫月阑。农谚说‘月晕而风’。看来，明日要刮风了，说不定，还会下雨。”说到这，又忽然伤感起来，“唉，‘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啊！”

如烟听说明日天气有变，心想好险呀——幸亏约在今晚，若在明日，万一下了雨，那傻角又将怨煞我如烟、骂煞天了。

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只听得美盼还在自言自语地说：“人世间，其实也有月阑。许许多多的淑女佳人，没有一点自由，就像被深锁在重重的绣帏之中。想那天上的嫦娥仙子，孤单单地住在月宫里，看起来自由自在，可你何曾看到她出过那广寒宫？”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嗨！这月阑，多像我的几重罗帏。她围在了广寒宫，我围住了春心动。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让裴航[1]做游仙梦呢！”

柳如烟把小纱灯往树枝上一挂，小香几安放好，点燃了檀香，铺好了拜垫。虞美盼手拿三炷香，按往常的习惯跪下。可是，祝祷些什么呢？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她不觉地擎着香，呆呆地跪那里，默默地看着檀香在燃烧……眼看香快烧完了，便慢慢站起身来，机械地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心里直想放声痛哭一场……

如烟目睹了这一切，心想，也许待会儿隔壁完相公的琴声，会使盼盼姐的痛苦能减轻一些。但不知，完相公准备好了没有？

看见美盼拜月已毕，便过去扶住她，说道：“盼盼姐，今晚月色很好，我们既然出来了，何不散散步，赏赏月？”

美盼如同木偶一般，任凭如烟的摆布。她点了点头，道：“好吧！”

姐妹俩缓步踏月，慢慢走向便门。

见便门旁有一条石凳，便过去铺好坐垫，让美盼坐下。然后，像没事人似的，提高嗓门，一连咳嗽了三声。

美盼惊问：“烟儿妹妹，你感冒了吗？”

“没有！”

“那你为何如此大声地咳嗽？”

“刚才一阵风，一根柳絮吹进我的喉咙里，好痒好痒，忍不住了。”

“哪有风？”

“刚才铺垫子的时候带起的。”

“女儿家家的，下次可不能这样如此地大声！”

如烟想，这一次我已够受的了，还能有下次？！说了句，“是，如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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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裴航

裴航是唐代裴铏所作小说《传奇.裴航》的男主人公。

传说，裴航为唐长庆间（821-824年）的秀才。一次坐船时，他向同船的美貌女子樊夫人用诗歌表达了倾慕之意。樊夫人回诗：“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然后就离开了。

裴航不解其意。

之后某一天，裴航路经蓝桥驿，向路边茅草房中一位正在辑麻的老婆婆要水喝。老婆婆让孙女云英给他倒了一杯水。裴航看到姿容绝世的云英，便想娶她为妻。老婆婆要他用玉杵臼将一粒玄霜灵丹捣一百日，然后给她服下，以求长寿。裴航答应了老婆婆的要求，并定下百日之限。

裴航回去后，费尽周折终于在虢州（今河南灵宝县）一个药铺倾其所有买下了玉杵臼，然后长途步行到蓝桥，日夜捣药。

月宫中的玉兔被裴航的坚贞所感动，每天都来悄悄帮他捣药，老婆婆也受到感动，终于答应了婚嫁之事。

迎亲之日，樊夫人也来了，原来她是云英的姐姐。樊夫人在船上的回诗，就是在向他暗示这段姻缘。此后，裴航和云英美好的生活着，最后双双成仙升天。

这个故事也常被叫做“蓝桥捣药”。“云英”则被当作意中人的代名词。宋元话本《蓝桥记》、元庚天锡《裴航遇云英》杂剧、明龙膺《蓝桥记》传奇、杨之炯《蓝桥玉杵记》传奇均以此为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