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坚强地活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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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艰辛的旅途，季今凡回到了家，温州的冬天比北京的冬天暖和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能在这块扎根的土地上休养，这对病情的康复是有莫大的帮助。回家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事实上，能够相对健康地再回来，其本身已经是一种胜利。

只是，季今凡的情况依旧糟糕，一路的颠簸更加重了他的痛苦指数，多走几步路真是太难了，连跟奶奶和妹妹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那嘶哑的声音透露着他的百般无助，永不停息的咳嗽刺穿他的五脏六腑，对水的渴望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如同染上了毒瘾一般；喝水又是一种冒险，乞求不要被呛着。

手术后，季今凡失落、无奈、颓废，甚至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曾经，他是那么的充满激情，为了自己的外贸目标勇往直前，现在，他的人生一片黑暗，他还能好起来吗？他能继续自己未完的外贸梦想吗？

半夜里，当季今凡需要喝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就打电话给父亲铃几声，父亲就会过来扶他起床，随后又扶他躺下。口渴和咳嗽让季今凡这段时间的睡眠从没有超过完整的三个小时，胸口的伤疤和疼痛让他不能独立起床和躺下。

每次吃饭的时候，母亲会把饭菜端到季今凡的房间里，他的心脏不能超负荷运转，最好不要经常爬楼梯。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季今凡才体会到饭是要一口一口吃，细嚼慢咽，连喝水也要拿着条根一勺一勺喝，食物一旦呛到气管里，那是非常危险的。妹妹削好苹果，细心地切成一小片，放在他的床边。

每天饭后都要吃一大堆药，季今凡俨然成了一个药罐子，药物的味道让他产生厌恶感，到后来一看见药就会产生逆反心理。吃药的时候必须喝一大口水送下去，可是喝这么多水他很容易呛着，喝的少胶囊又会卡在喉咙里，季今凡的吃药经历在一次次痛苦中挣扎，不是被卡住，就是被呛着，从不顺利。

每隔四五天，季今凡需要到镇上的医院更换伤口的包扎，北京的医生嘱咐他要勤于更换，防止伤口发炎。当小镇的医生拿掉包扎的纱布时，季今凡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伤口，那犹如蜈蚣状的长长伤疤让人触目惊心，他知道，这个伤疤将会伴随他一生，虽会淡去，但永不消失。

舅舅姨娘们逐一来看望季今凡，她们都不会逗留很久，生怕妨碍他休息；姑父经常送来他刚捕的野生乌鲤，这种鱼对伤口的愈合很有帮助。亲戚们都带来了很多保养品和水果，还递给了季今凡一些慰问金，但这些钱都被父母一一婉拒了。

季今凡还是没有告诉沈妮自己手术的事情，这些天，她常打电话给季今凡，他都没有接，只是发短信跟她说自己在外地忙着干活。她告诉季今凡她的脚好多了，已经有了知觉，能站立起来。季今凡也没有告诉叶根他去手术了，叶根一旦知道的话，胡珍就会知道，那沈妮也会知道了。

至于应紫伊，季今凡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身体允许，季今凡肯定会去上海找她，他会坚守那份在生死时刻才明白的情感。

面对伤痛和折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压得季今凡喘不过气，他常常无法调节自己的心态。人在不如意的时候最能体现这个人的意志和品性，以前季今凡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不错，但当真正面对时，他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勇敢。

一个人待在房间，打开收音机，依旧是那熟悉的旋律。“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耳边传来了这触动人心的话语，感觉很亲切，很符合现在的意境，努力熬过冬天，季今凡的春天近了吗？他试着大声讲话，但是讲完两三句便开始咳嗽，一大声讲话就会引起咳嗽，季今凡在网上查过自己的情况，但是类似病例并不多，没有参考性，谁也不能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康复，他的春天似乎还很遥远。

很喜欢看《士兵突击》，这段时间季今凡又看了一遍，这次，他多了一份感动。也许，只因身处困境才更有共鸣，人们常说，只有在灰暗的时候才能更好地品味生活深处的真谛，真的是这样。

《士兵突击》里有两句话特别振奋人心：活着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做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的活着；还有一句是：不抛弃，不放弃。季今凡觉得这是对困难、对人生最好的诠释，他在用心鼓励自己：好好活着，不要放弃。

虽然有这么多不如意，但毕竟季今凡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相比其它人所遭遇的噩耗和不幸，他的这些病痛是不是真的那么难以克服和消除呢？

季今凡时常会提醒自己：我在过我的生活，逝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好好珍惜。然后，闭上眼镜，现在就闭上，安静地，开始想象这样的意境：会有一天，这个世界没有了我……有点后怕。是的，生活需要这样的思考，我们才会更好地审视自己，才能在困难来临时不畏艰辛，坚强地走下去。

抬头仰望，原来天空还是那么的蓝。

一天又一天，将近一个月，季今凡的伤口在慢慢恢复，能自由走动了，也会爬爬楼梯，加强活动量。一个月后，季今凡发现自己可以不用经常喝水了，半夜里也没那么口渴，对水的渴望不再强烈，有两个晚上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心脏手术的后遗症似乎已经消除了一个，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每天早上起来，季今凡发现自己的声音相对来说比较响亮，随着一天的进程逐渐变得嘶哑，于是，季今凡学会合理地安排自己说话的次数和强度，他还发现，说出声响的讲话会引起咳嗽，但如果是轻声的发音就不会引起咳嗽，这种类似悄悄话的声音对近距离的交流是没问题的。没有科学的佐证，季今凡只能依据自身情况捉摸并调整着。

早上10点和下午3点左右，季今凡会在门前的小路上来回走动，伸展下筋骨，做深呼吸……这些活动有利于心脏功能的恢复。漫步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遥望前方一片片宽广的田野，好想身体快好起来，再去这希望的田野上打泥仗、捉泥鳅、烤番薯、烧稻穗根、烟熏老鼠洞……我们这一代人都曾拥有那些不尽相同却感动自我的童真记忆，任凭岁月如梭，真挚情感永存，相信会有很多很多人像季今凡一样渴望追忆那些逝去的童真往事，不断回味那些美好的少年时光，当我们伤心、失落、无助的时候，这些曾经共同的回忆能让我们感受到生活的希望、曾经的梦想、世间的关怀和乐趣，让浮躁的我们和这个都市包括农村都得到更多的安静。

过年的时候，叶根来季今凡家找他，他看到季今凡虚弱的样子才明白前段时间为什么不接他电话，季今凡只好向他如实讲述了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交流过程中，说几句，然后又写几句，真是有点搞笑。一天后，沈妮打电话给季今凡，她哭了，电话那头，她嘘寒问暖，还一直安慰着季今凡。季今凡就知道，叶根的嘴巴是守不住秘密的，估计胡珍一哆嗦，他就什么都坦白交代了。

周末，林熙白和她的同事一起去户外烧烤，苏明辉在家当起了奶爸，今年以来，她们公司的各种活动越来越频繁，各种节假日，还有周末，总能一起聚餐或者活动，还有所谓的团建。这让苏明辉颇感无奈，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掌控林熙白了，双方的情感出现了隔阂，而且越来越大。

在家带小孩倒没什么，凡是牵扯到家人的任何事情，苏明辉都乐意效劳，并上升到最高级别。

早上起来，苏明辉在浴室里洗头，他弯着腰低着头，此时儿子卡卡在门口看了看，然后说道：“爸爸，你小心点，水不要流到眼睛里。”

听儿子这么一句话，苏明辉的心头一热，很是感动。

洗完头，苏明辉烧了两碗面，他先把一碗小的面端到儿子的面前，然后准备去端自己的那碗面，由于汤比较多，有点满，他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碗。

“爸爸，你小心点，不要把汤洒在外面，妈妈会生气。”儿子又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短短的一句话又让苏明辉为之一震，他竟然会用‘洒’这个字，非常的精准。

儿子一天天长大，很快就要三周岁了，他非常懂事和听话，语言表达能力很强，言谈举止温文尔雅，这和苏明辉很像，

“快，踢到爸爸这里来。”小区的公园内，苏明辉鼓励着儿子。

只见儿子往前一踹，小足球刚好打中苏明辉的腹部，这力量似乎有点大。

很多年前，苏明辉还没结婚，那时，他想过将来自己要生个儿子，然后送他学踢足球，走职业道路，弥补自己的缺憾；而现在，他不会再这样想了，中国职业足球的环境并不好，想要成才不仅需要天赋和运气，还需要大量的财力，作为父母都是自私的，苏明辉也一样，他只是简单地希望儿子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下一代的人没有义务去弥补任何人的缺憾，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如果，如果再过几年，儿子自己喜欢足球，并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天赋，那么，苏明辉会考虑倾其所有让他走上职业道路，虽然这样的概率并不高，毕竟梅西不常有。也许在不久的未来，我们国家的人才选拔体制会更进步、更公平。

苏明辉洗完澡出来，儿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电视上还在放《新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玩了一整天，他累了，小孩子总是很简单，吃了玩，玩了吃，吃了再睡。苏明辉把被子盖好，然后关掉电视，独自一人来到了客厅。门口出现了动静，林熙白打开了房门，一脸疲惫地回来了，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苏明辉打开电脑，浏览着体育新闻，并关注着接下来的体育赛事。比赛并不多，只有两场英超赛事：晚上9点半，沃特福德VS热刺，0点，阿森纳VS水晶宫。

那就继续小球，苏明辉统筹着，虽然昨天输了几场小球，但眼下比赛这么少，下小球才是明智之举。马上开始的热刺比赛，苏明辉下了一注小2.5球偏高水。

“整天只知道看球，你这样看球有什么用吗？别告诉我你又在赌博，赌博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房间里发出了林熙白的碎碎念。

苏明辉像以往很多次一样，没有理会她，毕竟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事实上，但凡有吵架的苗头，不管是谁的错，苏明辉是不会轻易争辩的，他是沉得住气的人，从小到大，他都这样要求自己，不轻易发脾气，做大事的人必须要有耐心和广阔的胸襟。

“你看我们公司那些业务主管，很多都是年薪三五十万，有些都奔百万去了，看来你这所谓的名牌大学和大公司也没什么用啊，”林熙白继续念叨着，“我以后也要朝着业务方面发展了。”

此时，热刺队一脚远射打中了横梁，这让苏明辉大惊一下，很快，热刺队还是进球了，凯恩禁区内小角度射门，这射术确实好啊，1比0；六分钟后，又是凯恩，接右路传球禁区内抢点破门，边上好几个防守队员防着他，还是被他抢到并进球了，不愧是大英帝星啊，2比0了，小球的形势很差。阿里在第41分钟的进球让全场比赛的大小球在半场结束前就失去了悬念，热刺3比0领先沃特福德进入半场。

怎么办？还追小球吗，或者追大球？考虑再三，苏明辉继续追了一注下半场小4.5球均水。下完注后，苏明辉去洗澡了，回来后比赛已经进行到47分钟多，可是比分已经是4比0了，这太快了吧。这小4.5球还有机会吗？苏明辉坚持看着比赛直播，双方的攻防转换还是很快，但好在都没有把握住几个进球机会，就这样针扎地看了43分钟，时间来到了补时阶段，补时三分钟，第二分钟，沃特福德任意球发出，热刺队员一蹭，球到了沃特福德包抄球员脚下，一通乱战，进了吗？好像越过线了，裁判判罚进球有效，1比4，小4.5球又没了，而且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结束。

杀人诛心啊，这下半场开场带球入场，然后补时阶段一个莫名的后蹭乌龙助攻进球，又杀死了下半场小球。

算了，不能再下了，苏明辉认输了，当天的状态再下小球可能还会输，如果转而下大球又会打乱原本的节奏。另外一场比赛的结果是：阿森纳2比0战胜了水晶宫。

很多时候，比赛就是这么玄乎，接连两天，但凡苏明辉继续下小球，无论是昨天的利物浦曼城还是今天的阿森纳水晶宫，他都能止损，但是，这就是赌博，赌博这东西之所以为人诟病，就是因为人为的不可确定性和巨大的风险性，而且在这过程中很容易让人产生巨大的心里起伏，心中一旦胆怯了，那结果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当然，苏明辉倒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他的节奏明显已经乱了，从前些天勇士队比赛死追小球开始，苏明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节奏有些慌乱，感情生活的不和谐，加上自身运势的下降，虽然还能很好地控制心态，但他已经心力不足，没有过去一年那样顺风顺水了。如果能继续坚持自己的节奏下注，他的赌球之路可能会死得慢一些，但是，也仅仅只是死得慢一些，这毕竟是赌博，如果你不能在一个恰当的时间退出，最终面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希望苏明辉能够尽快醒悟，他行的；希望季今凡也能彻底明白，他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