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医院和工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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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锐电子的所有员工都沉浸在悲伤当中，沈经理的为人处事让人信服，他的人格魅力一直影响着大家，同事们都在惋惜他的突然离世。不过，生活从来不该，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长久停滞。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季今凡一直心有余悸，这样的轨迹像是在提醒他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不好好珍惜，真到了死亡边缘就会后悔莫及。从小到大，季今凡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也一直奉行这样的人生准则，如果能保持生理和心理的清醒，他会做得很好。

车祸后，季今凡的左手一直打着石膏，但是，工作还得继续，好在，受伤的不是惯用手，平时靠一只右手还是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广交会收过来的名片要及时跟进，时间久了客户对参展事项和厂家印象就更模糊了，季今凡发给广交会客户的每一封邮件，都特意附上了客户给的名片和自己工厂在广交会提供的宣传册，还提到了他们重点关注的产品类型，尽量让这些客户回忆起彼此曾经交谈过的内容。对广交会上特别有意向的客户，季今凡作重点跟进，报价非常有竞争力。

这天中午吃过饭后，季今凡带着一些水果和47只纸鹤坐上了开往温州市区的大巴车，小县城到温州市区的公交依旧没有城镇一体化，导致两地的交通很不方便，票价又贵，期待以后能尽快县改区。

外面下着磅礴大雨，大巴车依旧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雨天路滑，请你慢一些吧。

两个小时后，季今凡来到了住院部，他看见沈妮靠在床上，她母亲也在边上，还有两个叔叔。

其中一位叔叔见有人来探望沈妮便忙起身，然后对季今凡说：“你坐这里吧，我出去抽根烟。”

季今凡坐了下来，随手放下了水果和瓶子。

“你的手怎么样了？”沈妮见季今凡用一只手提了这么多东西便问道，“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外套上都是水，里面有没有进去？”

“妈妈，你在那个包里拿下毛巾，那条还没用过的蓝色毛巾。”沈妮继续说，指着边上衣柜下的一个行李包。

“没事，没淋湿，一点小雨滴没关系的，阿姨，不用。”季今凡赶紧示意沈妈妈不用拿。

“你不用大老远过来的，还要上班，自己多休息，看你的手还这样。”沈妮关切地问，事故发生几天后，她的状态慢慢变好。

“手没事的，医生说愈合得不错，用不了几天，石膏都可以扔了。”季今凡无所谓地说。

谈话间，沈妈妈和另一个叔叔也出去了。

“你的手没事我真的高兴，只是我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还有我的爸爸……”沈妮看似轻声细语，却透露着穿刺般地心痛，原来刚才的若无其事只是短暂的遗忘，也许，只有漫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痕和对至亲的思念。

“这个送给你！”季今凡俯身拿起那个装满了47支纸鹤的瓶子给沈妮，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了，先把身体养好，这是意外，谁也没办法，但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大家都会好的。”他想了好久才说了这些，他的讲话变得很慎重。

沈妮拿着瓶子，好奇地问：“这里有多少只？你折的吗？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嗯，全部我折的，慢慢折还行。”季今凡没有告诉她里面有47支纸鹤，以免她睹物思人，这些纸鹤是他对这个女孩的祝福，意外的车祸对这位花季女孩太残忍了，她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却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上天已经带走了最爱她的父亲，还要带走她的双脚吗？她真的不能独立行走了吗？

“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沈妮若有所思，但依旧两眼无光。

“你要不要吃苹果，我削给你吃。”季今凡提了提打着石膏的手。

“你这样还能削苹果？”她笑了，他的玩笑起到了效果，尽管她还是没笑出声音。

此时，季今凡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准备去上海了，书店这边已经在做交接了。”应紫伊发来了信息。

“哦，为什么这么突然？”季今凡回了过去，感慨的思绪瞬间涌上心头，然后又看了看床上的沈妮，一声微微的叹息。人生的很多变化总会在某个阶段像约好一样悄然而至，让人措手不及。

“不是很突然，我爸妈很早就让我去上海上班，说给我介绍对象，那边有很多老乡。”

“哦。”简单的一个字却诠释着不一般的五味杂陈。

然后，她也没有回信息了，他也没有再发了。这次简单的交流，终将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不，一次交流是改变不了命运的，改变命运的是他们的性格和彼此的际遇。

沈经理出事后，季今凡第一次看到了这家工厂的大老板，他从温州市区过来处理善后事宜。大老板人很瘦，个子一米六五左右，带着浓重的温州口音，和这边的方言有很大区别，他开着奔驰车，而穿着却是和这辆车很不搭调，又不能说他是暴发户，他们这一代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都是靠自己实打实打拼，一步一个脚印闯出来，这是一个平凡的温州老板，甚至有点其貌不扬，但瘦小的身躯却蕴藏巨大的力量。这年头，还能坚持做实业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大老板是个诚心的生意人，他去医院看望了沈妮和沈妈妈，给了她们一笔抚慰金，并在亲戚朋友面前承诺，以后结算好股份和工资一定会出具公证并给沈妮一家该有的数目。钱不能代表一切，但对她们母女来说，往后的日子还很长，金钱是能减轻很多负担。

在人事职位上，大老板从温州总公司调派了一位外贸经验丰富的大姐来这里接替沈经理，都是做电子产品的，不存在产品交接问题，季今凡和阿郎当然不会有意见，因为他们知道，凭他们目前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胜任外贸经理一职。沈经理是充当外贸经理和内贸经理两个职位，现在的内贸生产就暂时由车间主任负责，国内销售由内销业务员各自负责。沈经理的离开给工厂带来了巨大损失，他的职位不是一两个人所能代替的，只能拆分掉来填补。

新来的外贸经理章大姐是瑞安人，她从大学毕业开始做外贸，已经有13年的外贸行业经验，其中10年是做电子产品的，她对低压电器、开关、连接器等产品都很熟悉，身为两个孩子母亲的她为人很亲切，对季今凡和阿郎也很关心，每天嘘寒问暖。

广交会的后期效应慢慢体现出来，跟进的几十个客户中，已经有二十几个回复季今凡的邮件，除了十来个客户是礼貌性回复，还有几个已经反复交流多次，其中有三个客户要求提供样品，季今凡都已经寄了过去，另外，还有一个法国马赛的客户说是在广交会上收到了季今凡的名片，也发来了询价，而季今凡已经记不清曾经发过名片给他。在广交会上洽谈过的阿联酋迪拜客户还在和季今凡磋商，这是好事，说明他确实对季今凡的产品感兴趣，有很大的采购意愿，抓住这一点，季今凡是不会轻易降价的，尽管还可以有小幅度降价空间。

因为白天要上班，公司离市区医院又有点远，所以，季今凡不能天天去看沈妮，但每隔几天，他都会抽空来医院看望沈妮，陪她聊聊天，她的心情也会舒畅些，季今凡还让母亲帮忙煲一些骨头汤给沈妮补补，母亲煲汤是有一手的，没有人不喜欢。病床前，季今凡又讲起了那个小贩与假钞的笑话，惹得沈妮哈哈大笑，以前，他经常用这个笑话逗应紫伊，应紫伊的笑点很低，每次都笑得人仰马翻，季今凡活灵活现地讲道：

“一妇女拿假钞去买早点，小贩恼了：‘大姐，你给假钞也就算了，那起码是张印的，你这张钞票居然是画的！退一万步说，画的也就算了，你给一张十块的、五块的都行，你还给张七块的！七块就七块吧，最起码也得画彩色的啊，居然用铅笔，算了，黑白就黑白的好了，可不能用手纸画啊！手感太差了，就算是手纸你也得用剪刀把边剪齐了啊，这个用手撕的，毛边太夸张了，行，毛边我也忍了，可你也撕个长方型啊，这个三角型就太说不过去了。’”

季今凡并不喜欢用同一种方式逗两个女孩，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沈妮的健康与快乐是最重要的。

一个月后，医生彻底拆掉了季今凡手上的石膏，整只手长满了厚厚的一层污垢，看着很恶心，好在伤口基本上愈合了，只是这只手还不能做事情，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个月里，辛苦了季今凡的家人，饭是她们帮忙盛好的，洗脸洗澡她们都倒好了水，其它事情更加不用他去做，如此周到的后勤保障能让他在残缺的情况下尽量把心思都花在业务工作上。拆掉石膏后，季今凡的工作就方便很多，左手能帮忙敲敲键盘，发邮件就快多了，这只受伤的手也需要轻微活动下，促进血液循环。

这天早上打开邮箱的时候，季今凡惊喜地收到了越南老客户的订单，18000美金。这个在广交会上碰面和洽谈的客户如约发来了订单，他同意了之前的报价和交货方式，付款方式还是像以前一样好，一半电汇预付，一半见提单复印件汇款结清。两天后，法国马赛的客户也下单了，6000美金，双喜临门。不得不承认，广交会带来的后期业绩是可观的。

连接器产品的外贸订单金额都不大，但是订单数量还是多的，经常能收到订单，工作也增加了更多的动力和乐趣。

经过广交会的面对面口语洗礼后，季今凡变得更加有信心，跟老外通电话也很自然了。以前，季今凡是尽量回避和老外进行语言交流，现在，他甚至在不一定需要对话交流的情况下和老外在SKYPE上通话，这是很大的进步，而且进步并快乐着。在外贸行业的工作中，季今凡一如既往地充满热情，一步一步向前进。

这一个多月来，季今凡一直奔波在医院和工作之间，一有空，季今凡就跑到医院陪沈妮聊天，他还拉上了叶根和胡珍，小柔也经常在这里，又是这五个人，大家认识半年多了，相互已经很熟了，五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打打闹闹，都会比较开心，特别是叶根和小柔经常互相开刷，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大家也会陪沈妮打扑克，由于季今凡的手还不是很灵活，他就和沈妮一组算一个人，两个人的配合挺默契，赢多输少，医生是允许她玩会的，好的心情对身体的恢复有很大帮助。人多的时候，沈妮会开心点，没有时间和心思想不开心的事情。

周末，季今凡推着沈妮到外面晒太阳，已经一个多月了，沈妮还只能坐在轮椅上，但她的心情已经舒缓很多，逐渐走出了车祸的阴霾。沐浴在阳光下，我们会感受到新的希望，挫折可以摧残我们的身体，但是它无法动摇我们的纯洁心灵和坚强意志，风雨过后，我们更加成熟。

季今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尽心，他的关心程度已经超乎了同事之间的关系，甚至有些方面比她家人还要贴心，也许是为了报答沈经理的知遇之恩，也许是因为沈妮曾经问过他那个问题，或许他也有某种特殊的情感？总之，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季今凡，应该照顾好这个女孩，他由衷地希望她能早日康复，他和她从相亲对象到外贸工厂同事，再到后来的快乐相处，这是一种缘分。

沈妮很坚强，她没有自暴自弃，积极配合医生的物理治疗，很多时候还都在安慰她母亲。在亲人和朋友的照顾下，她的身体一天天变好起来，脸上的疤痕也慢慢淡下来。在她身上，季今凡看到很多可贵的精神，他时常在想：假如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能这样坚强吗？

在跟沈妮相处的这段时间，季今凡发现自己对沈妮的感觉在升华，她的遭遇值得人同情，她的坚强让人肃然，她的文静，她的内涵，都让人心生怜爱，不仅仅是怜悯，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和舒心。季今凡曾想过，如果她真的站不起来了，他会照看她一辈子，朋友也好，其它关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