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共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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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暗，绵绵不断的秋雨，沾染上了血腥味儿，让人内心中深感彻骨幽寒。

林赏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抱着苏墨的尸身，步履蹒跚的前行着，洒下一路绝望的身影。

失魂落魄般步入雪嫣阁内，将苏墨放于那经年莹白的软榻上。

林赏半跪在她的尸体身旁，却丝毫不去在意自己胸前流淌着血水的伤口。

伸出止不住抖动的手，翼翼小心的去捏了捏她的手腕。

似乎是不肯相信，以苏墨浑厚的灵力，即便是拼尽全力，也会留有一缕微弱的灵流尚存体内。

而后，又去探了探她的呼吸，闭目探寻，毫无波动。

须臾片刻，猝然睁眼。

他探寻不到的，怕是连一缕微弱的灵流残魂都不曾寻到。

他看到苏墨苍白如纸的脸上，染着的血污，嘴角淌过的血渍也已是干透。

苏墨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连最后一缕残魂灵魄都不曾留下。

林赏自然是不愿去信的，拧紧眉心，神色冷的绝望，长睫簌簌颤抖，胜似将要频临死亡的人。

倏地抬起麦色的手，碧光拢聚，他想要将自身所剩的灵流，全部转输到这具尸身内。

幽碧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虽是将眼前神情寡淡，眉宇冰冷的苏墨笼罩起来，可她这赢弱无骨的身姿却是在抗拒着灵流的输入。

幽光熠熠，哪怕灵流散尽，化成灰，散作粉，一同消亡。

林赏也愿与苏墨一同离去……

在这寒冷如坠冰窟的雨夜里，越来越凄惶，越来越无助。

心如刀绞，但痛哭已经是发泄不出来他心底的那一份悲恸与绝望。

泪水溢满赤红的眼眶，模糊了视线，思绪凌乱像堆起的万根银针一般，直戳心脏，隐隐作痛。

心灰意冷的时候，连夜空都是那么的悲凉。

狂啸的电闪雷鸣，歪歪斜斜袭地的夜雨，在黑夜里肆意弥漫。

碧焰渐消，灵流溃散。

林赏那频频撕痛的胸腔一滞，猛地呛出了一口鲜血，而他却自顾不暇的反手便将唇角处的余污拭去。

伸出微微抖动的手，抚上苏墨那张触感冰冷的脸颊上，垂下猩红的凤眸，静静的瞧了良久。

她的脸颊比往日里更加淡漠，皮肤几近透明，唇瓣青白，像是覆盖着一层冰霜一般。

林赏染着脏兮兮血污的脸上，有泪水淌落，冲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

他狼狈地抹着面颊，哽咽道：

“苏墨，你当真厌我至极？即便是死亡也不愿与我同赴？”

我知道你恨我、怪我、怨我，所以至今都不愿把那件事的答案告知于我。

你都不在了，倘若那夜真的是你，又能如何？

我不愿一个人，活在这孤冷的尘世中。

地狱黄泉，与你同行。

恍惚间，苏墨那美妙的身影，清甜的笑容，一一浮现在淋上模糊不清，幽暗的视线中。

她嬉闹在琉璃境外的蒲绒花丛中，偶偶回眸，朝着林赏展颜欢笑。

于是林赏也跟着一同笑了，竟然快乐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伴随着夜雨声，不断地搜寻往事的记忆，伴随着记忆，化作尘埃。

林赏抱起苏墨痛哭起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任凭泪水打湿苏墨身上的层层衣衫。

强烈的悲伤如群山压顶般袭来，他的血液将要凝固，心也随着苏墨的离去，渐渐僵硬麻木起来。

伤怀极重，伤口骤然剧痛，不及多想，甚至都来不及蹙起眉宇，便两眼一黑，倒在榻边，昏迷而去。

次日微明，丝雨依旧绵绵而落。

“林赏，林赏！”

听闻似是有人在呼唤着他。

那人温柔的为他包扎好伤势，单手抚在前胸伤患处，不断地往他那寒血横流的残体内，输送着灵力。

暖流游荡……

是谁？

“苏...苏墨！”林赏咽下喉中的淤血，喃喃细语着。

猛然睁开眼睛，剧烈地喘着气。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映着一个女子的影子，骤然觉得这个人很像苏墨。

抬起已是冰寒的手，摸了摸心腔受伤之处。那里裹着厚厚的绷带，轻触上去有些疼痛。

淋上努力地睁大，已是哭得红肿的眼眸，试图要将这个模糊的身影一次看清。

温热的水珠在他的脸颊滑过，渐渐的，他看清了。

眼前的女子，脸色是苍白，杏眸低垂隐有泪珠滚动。

身穿一件淡金色的圆领衣袍，衣衫的前胸绣有金丝团凤纹理。

此人乃是修真界唯一的炼丹门派，往生阁的阁主景若华。

同样往生阁也是一个，上知天机，下晓亡灵，聚集各种隐秘消息的基地。

她是林赏的师伯，苏墨的师姐。

与苏墨的修为不相上下，可二人的性情却是截然不同，苏墨的门下除林赏一男子之外，其他均为女弟子。

然而景若华不同，她的门下，皆是男弟子，无一例外。

“师…师伯…...”林赏忍痛撑榻坐起，声音沙哑道。

景若华不语，而她的目光是落在榻上，看似安逸熟睡着的苏墨身上。

林赏伸出手，想去触摸，想再次确认他的师傅、他的爱人，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指尖在离她的鼻息数寸之时，便被制止住了。

景若华道：“磐天宫所为？”

林赏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呜咽道：“对不起师伯，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话未完，蓦然抬手，召来那柄碧光长剑，架在自己的脖项旁。

看着身旁已经僵冷的苏墨，眼中仿佛显出了一团绝望，恨不得就此消失在这个世间。

垂落眼睫，口中最后咬出来两个字来：“等我！”

我现在就去下面找你，今后一定会好好的保护着你！

犹如与磐天宫厮杀之际，你肯舍命护住我那般！

忽地，林赏手中的那柄长剑上，一道耀眼的银光展现，灼到了景若华那双泪湿的杏眸。

于是她倏然抬手，一道金光击中林赏的手腕间，骤然松开了手，长剑掉落在白如霜雪的床榻上。

林赏痛苦地哽咽道：“师伯，就让我跟她一起走吧！”

她怒目紧盯，眼里似有恨意，寒光虽锐，却是湿润的。

斥责道：“林赏你还是个男人吗？竟如此软弱无能，真替苏墨感到丢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苏墨舍命保住你，我又费力救下了你，这报仇之事暂且先不说。”

“可你倒是好，睁开眼后，竟是不去想着怎样把这支离破碎的琉璃境代你师傅发扬光大，而是一心要去赴死，真是苏墨教出来的好徒弟！”

“倘若来日，磐天宫再攻上山门，你拿什么去抗衡？”

字句血腥，贯穿心肺，好似这些话扎到了林赏的心底，化作疼痛、化作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