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归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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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沐尧一路策马南行，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炎京城的北门。

放眼望去，城门大开，百姓进出，往来熙熙，热闹程度丝毫不减旧时。朝代更迭，可江山依旧，天下如初，那个位置是谁坐，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玉沐尧越靠近城门，越是不由自主向那城楼瞥去，旧时画面又不受控制的挤进脑海之中。

十五岁的玉沐尧一身狼狈赶回炎京，远远就看见一颗头颅被吊在城楼，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可那张脸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花晏九！！！！”玉沐尧一声哀嚎，疯了般扑上前，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

是木蛟，同样的狼狈模样，猩红的双眼无法从他家王爷头颅上移开，极度隐忍的面部显得有些狰狞。

“你放开！我要去给他……收尸！”

“公子不可冲动。”

“那是你家主子，你怎能忍他受如此大辱！！我命令你放手！”

先前的哀嚎加上此刻争执已吸引了城门守卫注意，两名守卫正朝他们方向走来。木蛟见情势危急，不得不快速道出原由。

“木蛟只听王爷命令，爷出事前便知逃不过此劫，恐公子枉受牵连，特下秘令命我将公子送往无极宫。今日若公子一意孤行，被人抓去随便安个敌国细作之名斩杀，岂不是辜负了爷的一番心意？！还请公子重返无极宫，让木蛟尽早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便可追随王爷而去！”

玉沐尧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失了魂，嘴上念叨着不知是说与谁听，“他让我去无极宫替他求药，竟是借口……”木蛟本是他最得力的护卫，若是当时留在他身边……花晏九，你怎么这么傻！玉沐尧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左右没他我也活不到现在，不若……我们就一起随他去了吧。”玉沐尧眼中只剩绝望。

守城士兵已走近二人，见他们行为诡异，立刻拔刀上前，“尔等何人！”

木蛟情急之下，道了声“对不住”，紧接着玉沐尧便两眼一片漆黑，被木蛟打晕抗在了肩上。

再睁眼，眼前仍是炎京城门。玉沐尧脸色有些泛白，努力甩去回忆迷障，咽下嘴角那抹腥甜。终是，抬头挺胸的进了城，回到了她人生所有美好的起点与终点。

到底是一国都城，炎京道路宽平，建筑成群，商铺林立，摊位星罗。只是玉沐尧很快发现，炎京人口剧增了不少，街上拥挤吵闹不堪，非但不见勃勃生机，许多百姓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玉沐尧牵着马挤过人群，寻了一家客栈准备落脚。人刚刚站定，就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小叫花子，将她团团围住，争抢着喊着“赏两个吧”。

客栈里闲得发白日梦的小二瞧见有生意，连忙冲了出来。再仔细看玉沐尧，嚯！哪来的谪仙，他这辈子都没瞧过长这么好的人啊！小二忙狗腿地替玉沐尧赶人，“去去去！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给我滚远点，别在这惊扰了贵人！……公子，您打尖还是住店？”

一个最小的孩子被小二推了个踉跄，玉沐尧伸手将他扶稳，又将手里的马绳递给小二，声音低沉清冷，“无妨，要一间安静的上房，再备些热水。”

“得嘞！公子您先里边儿请！”小二恭敬的牵着马去了后院方向。

玉沐尧没着急进客栈，而是打量着这群孩子，如今还是早春，各个穿得单薄。花晏九留京那几年，也常带他出门走动，却是从没见过炎京有这么多乞丐的。贤王花显容上位三年，就将京城败成了这样，玉沐尧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玉沐尧从身上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交给他们其中一个看着稍懂事的女孩，“拿去买些吃食，给大家分了吧。”

那个最小的孩子见状，兴奋地调头就跑，朝着客栈旁边一条窄巷子奔过去，“爷爷，快来，爷爷，有吃的了……”

拿着银子的女孩突然跪下，“二丫头谢过公子。公子人善，二丫头愿意卖身给公子做丫鬟，不要银钱，只求给我爷爷和弟弟一口饭吃，求求公子了！”

玉沐尧一愣，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你先起来……”正要开口拒绝，看到那小孩扶着一瘦骨嶙峋的白发老人走了过来，想必他们就是二丫头的爷爷和弟弟了。

老人看见二丫头这架势，顿时心疼的老泪纵横，“作孽，作孽啊！我可怜的孙孙哟……天道不仁啊！”

最后这句话，倒是引起了玉沐尧的注意。“老人家，你们为何流落至此，可是遇到难处了？”

老人擦了擦泪，“回公子，我们祖孙本是莱城人士，原也是正经人家不愁吃穿。可谁想到，三年前新皇继位，将莱城割让给东云贼人！我们不愿受东云奴役，便举家迁来炎京。路途遥远，老头子的儿子儿媳不幸染病去世，只留下我们祖孙三人孤苦伶仃……”

说到伤心处，老人和孙子孙女一并抱头痛哭，其他的小叫花子们也在旁跟着抹泪。

莱城，是天炎和东云的边境城市，与炎京之间隔了一道巨大的凤阳山脉。当年事出时，天炎正和西南的赤羽国打仗，又有东云合并西北沧狼部落南下压境，天炎四面楚歌。花显容一继位，直接割地求和，将凤阳山以北四城拱手赠与东云。要是花晏九还在，岂会……玉沐尧意识到自己今天想他有些频繁，不知是不是回到旧地的缘故。

“难怪城里拥挤了不少，想必都是跟你们一样的北四城百姓。可京城市井繁荣，想要谋个生计并非难事，怎会乞讨成群？”

众乞丐神色微赧，老人解释，“公子是外来人士，有所不知，如今苛税多了四重，这是要了我们普通百姓的命啊……”

听了老人的话，玉沐尧若有所思，随即又拿出五两银子交给二丫头，“我有要事在身，无法收留你们祖孙。这钱你且拿去，该是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

二丫头摇头，“不，这么多钱，我们不能要。”

“谁说白给你了，帮我办件事，算是你们的工钱。”玉沐尧附耳对二丫头说了几句，二丫头因他靠近脸涨得通红，玉沐尧却毫无自觉，“你教会这些孩子，带着他们一起，申时三刻在西街文房巷口的新鹤茶馆门前，刚才说的可记住了？”

二丫头用力点头，“公子放心，二丫头一定为您把事办好。”

“本公子让你所办何事？”玉沐尧突然严肃起来。

二丫头略微反应了一下，“我们并不识得公子，公子也从未让我们办事。”

这丫头，倒是个伶俐的。玉沐尧轻笑，转身进了客栈。那笑容直接将二丫头看呆了，仿佛融化了所有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