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旁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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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持猜到了她会拒绝，他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因为如果他始终不说的话她应该始终不会注意到。她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他也无法回答。喜欢并不是看对方为你做过什么而是慢慢地收不回停驻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心只想化解对方生命中遭遇的不幸和苦难并且给对方带去欢乐，哪有时间思考为什么会喜欢对方呢？虽然自己被拒绝了，但他有了正当名义阻拦带着企图接近她的人。当想追求她必须过他这一关后他就可以杜绝让任何人成功的情况发生。

宿持还没坐下就先将装着热牛奶的保温杯递到了蓝楹面前。因为昨天他已经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他希望通过无微不至的关心打动她。如果不是在蓝楹提议后制定出的班规明确规定不得在教室内吃气味重的食物，他甚至还想为她做今后的早餐。

“谢谢但不用了。”慕艳接过保温杯然后放到了他的桌上。慕艳不喜欢借着暧昧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为自己付出，所以她在知道宿持喜欢她之后她就决定要尽量减少彼此的接触。除去现在的外貌，慕艳不觉得自己有哪点值得别人喜欢。她平常既不热情也不主动关心或安慰他人，这样冷漠的态度怎么会令人喜欢呢？

被拒绝之后宿持没有继续坚持，他很重视蓝楹的意愿所以他并不想让她觉得有压力。他早已做好了被拒绝千万次的心理准备，如今的情况依旧在他的意料中。蓝楹不是一个好的追求对象但他无法仅依靠理智打消靠近她的念头。要打动她不仅需要很长的时间还需要百分之百的耐心。她在感知他人的想法上不够敏锐但她能很快地察觉到落差，只要你有一点忽视她的感受那么她的心便不会再向你敞开。他不介意按着她的节奏来，他可以等只要她始终不属于任何人。

“蓝姐，你快看！我的含羞草开花了。粉粉的，太可爱了吧。”荣望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这盆含羞草是他在开学活动期间亲自种的，每天他进教室前都会给查看含羞草的生长情况然后浇浇水。他在第一个花苞还没有米粒大小的时候就在期待着它开花。现在含羞草终于开花了，这怎么能不令他激动呢？花开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分享他的喜悦并且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蓝楹。

“还行。”慕艳飞快地戳了含羞草的所有叶片，含羞草被她触碰后合拢了叶子并向下倾。原本看着生机蓬勃的含羞草在叶片都闭拢后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它呢。你真是太无情了。”荣望带着强烈的不满抱过花盆。

慕艳逗荣望只是一时兴起，在察觉到宿持看向她的目光后她不免有一丝尴尬。在明知宿持喜欢自己的情况下，慕艳很难以平常心和对方相处。现在哪怕是和他一瞬间的目光接触都会令她感到不自在，慕艳不喜欢这种状态。普通的同学关系有哪里不好吗？他为什么要喜欢她，为什么要说出来？在那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慕艳便惊讶于自己的自私，原来不管在什么样的皮囊之下她的灵魂都是一样污浊。

慕艳看着窗外飘过的一大团灰色的云。蓝楹树在大风中摇摆，一团团的叶被风揉搓成各种形状。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慕艳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室内，此时宿持正在讲台上逐个逐个地指出班里人的进步以及可提升之处。宿持还会根据每个人的差异为对方制定出最适合的学习计划，他对同一题目的不同解题方法使处于不同学习层次的人都能有收获。慕艳早就知道，班里人对他从心底里感到佩服。她之前强制推行班规主要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简单而不吵闹的环境，宿持更多地为他人考虑但她只是想身边少些麻烦。如果不是她之前完美解决了班里人各自的家庭矛盾，她或许只是个班里的透明人。慕艳并不会嫉妒宿持如今的好人缘以及他在班里人心中较高的地位，因为他完全是靠自身的付出换取同等的尊重。慕艳是个吝啬于付出的人，所以她的情感和付出都是有节制的，这也注定了她始终没办法融入群体中。一点点的疏忽就会让慕艳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她总是不会将心最柔软的一面亮出来。明明不太亲近就是最省事的相处模式但她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明明始终观望的人是自己，她还是会忍不住埋怨他人的不主动。

“你偏科挺严重的。”宿持看着手里的成绩单说到。他没在讲台上谈蓝楹的学习情况就是为了增加私下里和她的接触，他打算慢慢来但那不代表他会任由她斩断两人之间的所有联系。她的避退可以是一时的，但他不能接受她永远选择逃避。

“哦。”慕艳上半身微微后仰，目光紧盯着成绩单而不是靠近她的宿持。宿持为她制定的学习计划其实很合适她目前的学习情况，但她没有什么执行该计划的兴趣因此她从没有按照计划的要求进行学习。那也是她的学习计划从没有被调整过的原因。宿持学习特别好，所有的题目对他来说都不是难题，这一点让她挺佩服的但那也只是停留在感觉层面上的佩服。

“我知道并且也相信你可以变得更优秀。”

“我并不值得你浪费时间，所以你能就此放弃劝我学习吗？”慕艳抽出他手里的成绩单并对折，在折完成绩单后她将它丢到了他的桌面上。她不想给宿持任何希望，如果他一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话他或许就会放弃对她的感情了。冷处理是慕艳能想到的最好应对方式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慕艳不想伤害别人，尤其是那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宿持应该换一个人来喜欢，毕竟他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

这些日子慕艳都在有意避免与宿持的交谈或一切接触，她渐渐地发现宿持对她的态度很自然。宿持对待她和其他同学没有什么差别，这让她慢慢相信他已经一点点放下了。回归到正常的同学关系是挺好的一件事，但慕艳不免因为感情的不稳定性而感叹喜欢的短暂。

当宿持将所有人的答卷都批改完毕后蓝楹早已趴在桌上睡熟了，他注视着她然后感觉到了内心的平静。

有的时候人在梦中而不知一切皆为虚幻，但有的时候人却能知道自己在做梦。慕艳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常会做梦，但大多不是什么美好的梦因为她所惧怕的东西总会在梦中出现。从噩梦中惊醒后慕艳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半分钟内她呼吸的频率便恢复了正常。因为脸朝向宿持所以她一醒来就看到了对方望着她时那浅笑的模样。慕艳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天空中乌云密布的景象让慕艳有些烦闷。睡的时间太长了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她后面的课都在发呆。放空自己的脑袋对她来说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也是令她感到些许放松的一个习惯。荣望曾经想要和她比谁发呆的时间更长但她拒绝了，除了不肯接受自己有输的可能之外她还缺乏赢的自信。

“快下雨了，我看你好像没有带伞，我正好多带了一把伞。你要吗？”放学铃声响起后，宿持一边整理课本一边问到。

“谢谢了但我不需要。你不如把伞借给家比较远的同学吧，这也算造福班集体了。”慕艳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所以她早就已经背好了书包。

宿持将伞借了出去，他倒没关注具体给了谁。如果那把伞不是替蓝楹遮挡风雨的话，究竟是谁拿着对他来说毫无差别。有那么一个人会牵动你灵魂深处的所有情感，遇上那人你无法知晓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因为你再也无法掌控你的理智。

他在蓝楹离开教室之后才匆忙出去。他希望能在她需要时为她打伞，因为她觉得他的喜欢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所以他不想让她发现他跟着，他只想让一切看起来只像巧合。

在他没有想好自己可能需要用到的说辞之前蓝楹便到家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淡淡的失望。

没有被雨淋让慕艳有点小开心。路上刮的风带着一丝寒意，她总觉得雨随时会下，这种不确定反而更让人觉得焦虑。慕艳不是没有淋过雨，但不用被雨淋总归是件好事。回到暂住的房子后她并不急着张罗晚饭。自己做饭给自己吃是一件容易让人沮丧。每一次她独自坐在餐桌前，她都会感到一缕缕的孤独在升腾甚至蔓延。

凉薄看着慕艳如何在虚拟世界中独自生活，那么长的时间也没能使他不去心疼她经历的一切。有的时候她不小心磕到桌角，她的动作顿了顿却又很快继续。五点半的时候下了场大雨，四处白茫茫的一片。雨最后还是停了，云飘走后低垂的太阳重新出现然后缓缓西沉只留下一小片暖黄色的光辉。慕艳看着夕阳，他看着她，她的目光短暂地停在远处的天空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陷入黑暗的屋子里唯有播放着恐怖片的电视机散发出亮光，沙发上侧躺的慕艳睡着了，凉薄的全部目光都被她所吸引。他看过她面对周遭事物的冷淡但他希望恢复正常联络的想法只会愈加强烈。

慕艳原本以为十五班不会进行什么联谊活动，但终究是她想错了。不知道班里的组织委员是怎么和一班联系上的，当她知道的时候联谊的时间已经定下了。班里的人慕艳都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她在记人名和长相方面确实是很弱因此她就更不喜欢认识陌生人了。班里的男生都为这次活动而感到期待，慕艳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因此她既不反对也不赞同。一班美女多是多但并非无主的，如果他们打着什么脱单的小算盘那最后只可能是落空了。慕艳不怎么想参加联谊，她觉得看到迟逍都是给她心里添堵。慕艳不是多么关注学校消息的人但她也听过不少有关迟逍的桃色传闻，迟逍因为这里是虚拟就毫无底线地放纵自己叫慕艳不齿。

联谊的地点选在了湖边，时间定在六点半。两个班的班委负责前期的筹备工作。慕艳看着早早到场且已经聊得火热的众人，她在愣了几秒之后将帽檐压低。昏暗的环境似乎减弱了陌生感和距离感，两个班虽从未有过交集但在此刻竟然分外和谐。那肉眼可见的融洽氛围令慕艳更觉自己不合群，这样的环境会令人放松但她却想破坏这和平共处的景象。她是生来就那么坏，还是环境塑造了这样扭曲的她呢？慕艳悄悄地离开了，她原本就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回绝才如约出现但现在看来这种场合有她没她都一样进行。或许她心底还是对他人的重视有着一丝丝渴望，那并不好所以她会将其修正的。

迟逍拥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生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两人身上的衣物有些许凌乱但那在幽暗的环境中并不明显。女生微微低头，面颊绯红，眼眸中泛着点点水光。

迟逍脸上带着惬意，在看到远处同人交谈的宿持之后他才想起来他促成这场联谊的初衷。湖边聚集的人不少，他懒得一个个看过去便直接向体验助手查询。虽然他记起了今天的目标是宿持喜欢上的女生，但他的手还是一下下地揉捏女生腰肢以下的软肉。

在女生娇羞地往他怀中躲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轻蔑的笑。

【您所查询的人物并未在场，该人物性格孤僻冷漠难以发展与人的亲密关系，不建议攻略。】

迟逍脸上闪过冷意。整个世界的人都该是为满足他的需求而存在的，只要他在这里就没有应不应该只有他想不想。这个体验助手虽然会给他提供便利但有些建议真是让他厌烦，同一句话说几遍有意思吗？

宿持已经问了好几个班里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蓝楹出现。他并不喜欢吵闹，这样的集体活动少了蓝楹就更让他提不起兴趣了。联谊是班里其他班委的想法，他觉得多一些活动或许能多些增进感情的契机，因此他在蓝楹不发表看法的时候投出了赞成一票。

联谊活动结束之后的几天里宿持常听到门口有女生来找蓝楹，那些女生看着就像来找麻烦的但蓝楹没有一次出过教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态度更冷漠了，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于是他只能先观察。

慕艳虽然不去什么偏僻的地方但她的活动轨迹还是有一定规律的，因此她对有人能利用她的日常规律来堵她并不感到意外。几个面生的女生挡在卫生间的门前时慕艳只是平静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慕艳虽然有些生气但她并不打算把她们怎么样，她们不过是被人操纵罢了。或许她们认为今天来找她麻烦是出自她们的意志，但那种想法不过是有人刻意引导的产物。

有多少人能克制住自己不对一个屡屡在关键时刻救你于危难的人动心呢？慕艳不想考验自己……清楚真相虽然有利于保持客观和冷静但无人能杜绝意外。她恶心迟逍那个人因此她能够对他足够冷漠，但如果有人全心为她那她又该如何一次次强硬地拒绝呢？她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心软，因此对她来说，有的时候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世界让她觉得恶心极了，她越来越难以感知到美好的事物。私心促使人作出一系列选择，善仿佛并不被珍惜和重视。善良被提倡的同时哪怕小是小的恶行也会被惩戒，那是慕艳心中世界该有的样子，她不想只能在心里构建那样和谐美好的世界，她不想现实一次次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不管是宿持的喜欢还是迟逍的小算盘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压力。她之所以停留在这个世界不过是为了给凉薄调适和稳定的时间，她不想与人有情感上的牵连也不想和人比心机。下定决心之后一切就容易多了，慕艳看向正用言语挑衅甚至侮辱她的女生然后笑了一下。

凉薄一开始担心慕艳被人欺负，后来变成了为她的心理状态感到担忧。慕艳有能力保护好她自己，这是凉薄在失去与慕艳的联系之后唯一庆幸的事。慕艳的能力可以对虚拟世界造成灾难性的毁灭，或许她的能力在现实中也是这样强大又危险的存在但他却觉得那没什么不好。不管身处何处只要她不愿就无人能伤她，这令他感到安心。他不在乎慕艳可能会造成的破坏，在他心中慕艳是高于道德和法律的存在。慕艳从没想过带坏他，堕落是他的选择因为他想将她置于一切事物之上。不论是善还是恶，他都会同她一起走下去。

在看到慕艳一次次死去后他早就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善良了。每个世界她都被人苛待，她本可以不必忍受那些的。慕艳故意让自己死在了迟逍手里，那虽然让迟逍逃不了法律的制裁但他始终觉得被关进监狱还是便宜迟逍了。

审讯室里，迟逍的手被铐在桌子下，他的背靠在椅背上，眉眼间带着不耐烦。他最开始带刀不过是为了防止那女的挣扎起来反而伤了他，没想到他什么都还没干就失手把人给捅死了。谁能想到那女的看到他亮出刀反而拿出和他拼命的架势来。什么该死的规定呀，竟然不能把他从这个鬼地方里弄出去。虽然睡到不少美人但他回到现实之后还是要给差评。不过是些数据人也配让他那么狼狈？如果不是他，哪来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他该顺风顺水地过完一生，这个世界如果连愉悦感都无法提供给他那么就是该被彻底销毁的垃圾。他就该给自己开更多权限才对，看来还是他太仁慈了，现在他反而把自己给坑了。认完罪之后他就可以登出这个虚拟世界，下一回他要世界上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宿持以省状元的身份考入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每年他都会只身一人前往蓝楹的墓地然后在她的墓前放上一束向日葵。他现在拥有着光明的前程却发现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时间在他喜欢的女孩的身上永久地暂停，他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因为她的离去而消失了。或许有的人在感情说出口之后就少了几分对结果的执着，但他无法说服自己放下然后另觅一人携手余生。班里的人因为曾经那段埋头学习的时间而重拾了学习的自信，他们现在都有了更精彩的人生。共同努力的时光使班里的人在毕业后关系依旧不错，他听过许多句道谢但他却更想听到她说一句哪怕是抱怨的话。如果他那时候早点发现她离开教室的时间太长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一阵凉风刮过，宿持蹲下身然后抬手缓缓擦拭墓碑上的黑白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