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1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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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久，慕艳才有些诧异地拿出来查看。慕艳半握着手机，拇指在绿色的接听键上方停住。手机依旧亮着来电显示的屏幕，屏幕上姜如昇的名字十分醒目。慕艳想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她坐在石块上，手机放置在膝盖上。慕艳微微倾身，对着手机那头的人低声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在哪里？”姜如昇终于打通了她的电话便直接问到，声音因着急而有些不稳。

“我在溪边，溪水好冰啊。”慕艳没有隐瞒自己离开别墅的想法就照实回答了他，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有种不明显的撒娇感。

“发定位给我，我去找你。在我找到你之前，千万不要暴露在人前。”

“你是要来杀我吗？”慕艳好奇地问到。姜如昇的话让她明白自己可能暴露了而且现在知道她身份的人应该不少。她第一反应不是去思考出了什么差错而是想知道姜如昇的站位。慕艳无法确定，姜如昇对成神的渴望会被虚假陪伴的感情所压制，所以她很想知道姜如昇的选择是什么。或许是因为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慕艳希望自己能被看得很重。

“不是。”姜如昇迅速回答到，语气坚定有力。

慕艳没有很吃惊，就算姜如昇选择杀她换永生她也不会过度震惊。听到他答案的瞬间，慕艳心里有些无法忽视的难受。他面对的是所有人的攻击，他摒弃了作为人的立场只是为了保护她。慕艳喜欢纯粹的感情，毫无疑问，姜如昇始终不消减的感情令她动容但她却无法给出他想要的回应。慕艳觉得自己是真的自私，她不想爱别人却想要被爱着，世界上很少有那么便宜的事。太傻了，姜如昇真的太傻了。慕艳想着还是站了起来，她对着举在耳边的手机道：“我会等着你来，先这样吧。”慕艳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就将电话挂断了，小小的放纵可以有但是不代表可以一直沉沦。慕艳想离姜如昇带给她的温暖近一点，但她不会选择将自己柔软的那一面展现。如果因为有所依靠而卸下内心的防备，那么总是会有受伤的时候。慕艳会适当依赖但她不会完全将自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她知道这对姜如昇很不公平，可是习惯自我保护之后那层坚硬的外壳和她的血肉紧密地连在了一起，只要她想撕下保护壳就会很疼。慕艳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处理方法，她全盘收下来自他人的好坏而不会对那人有过多的期待。她很早就想过姜如昇为了成神而杀她的可能，只有假想过最残忍的结果才不会在其发生时惊慌失措。哪怕是现在，慕艳依旧会想到在神和人两方的双重压力下姜如昇会选择放弃她。这不是对姜如昇本人的怀疑，只是她对自己的不自信。慕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人珍惜的地方。

姜如昇根据定位找到她的时候，她正靠坐在一棵大树上头，微微垂下。他总觉得她周身弥漫着悲伤，姜如昇不愿让她伤心，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她去承受她内心的难过。姜如昇走到她身前时才发现她在盯着衣服上的血珠看，他想自己应该生气才对，为什么她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也不告诉他？他想让她更依赖自己可是他和她之间早就存在着隔阂，她有目的地接近自己只为了人类身份，甚至她不惜改动他的记忆。姜如昇本以为自己早就从心底里接受许栩改动她记忆的事，可是此刻面对着因动手杀了一人一神的而暴露身份的许栩，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愤怒。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她的隐瞒而生气还是因为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将他放在自己的计划中，她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也没有想过向他求助。这不免让姜如昇怀疑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他是她可以轻易舍弃的存在吗？为什么她不愿意为了他而选择一个更好的处理办法呢？就算她一定要杀了裴回他也不会选择不帮她的呀。姜如昇有些挫败感，你以为自己离她不远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从未让你走近，所有的一切仿佛你自己的错觉。姜如昇蹲下身，直视她的眼睛问到，“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做那件事？”他能从收到的视频中感觉到她对杀戮的抵触，因此他没有选择直接提杀死裴回。

“因为你不在啊，我挽留过你的。”慕艳回到。

姜如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从没想过一次短暂的分开可以让他和她走到如今这种艰难的境地。如果他那时没有离开，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已定的事实下只能是一个永远的未知数。如果他陪着她一起，那么他是不是能通过杀了假冒崔悦的神而成神从而能更好护住许栩呢？哪怕这样的假设不再有成真的可能，但他一想到就会不由地自责。

慕艳隐约能察觉到他此时的想法，因此她缓缓开口到：“只有杀死所处领域的神才能成神，所以你只有杀了我才能成神。哥哥，你想成神吗？”

姜如昇没有选择回答她的问题，他问到，“为什么神可以跨越别的神的领域进行杀戮？”

慕艳没有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道：“可能是始神想看众神被人追杀的狼狈样子吧。”慕艳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不得不认真回答他到，“人大概是随机分配到各神领域的，有的神为了不被杀死自然会选择依附实力强的神。如果那个神恰好喜欢杀戮那么进入别的神的领域杀人就不难理解了。”这是慕艳的猜测也是她认为的事实。慕艳可不认为混入别墅的那个神是一时兴起或单独行动，她背后肯定站着别的神明。

“哥哥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哥哥成为新的神吧。哥哥也不忍心看我被陌生人杀死吧。”慕艳握着姜如昇的手并将他温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慕艳很清楚自己时不时便会出现的拉对方一起毁灭的想法是不正确的，所以她还是选择自我毁灭。她其实对划入自己所属范围的人或事物都有非常强的占有欲，一想到姜如昇会再对另一个人同样好她就很想杀了对方。时间会将曾经的存在一一磨灭，她不喜欢那样。她承认自己是那种对别人要求苛刻的人。

姜如昇抓着她的肩，严肃道，“我会保护你，哪怕要杀死所有人或我会死亡。”

慕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眼泛水光道，“你之前出去不就是想找到神的踪迹吗？现在我白送你一个永生的机会，你竟然不要，你是傻了吗？”

姜如昇凝视着她，笑了一下道，“或许吧。”他以为成神才能牢牢抓住她，如果那是错的，那么成不成神就不再重要了。他不需要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因为那是他的选择。

明明他的语气轻快，慕艳却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她虽然说是因为姜如昇不在她才一个人动手，但她心里明白不论那时候姜如昇有没有留下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的。她没想过让姜如昇协助她杀人，就算姜如昇留下她也会另找一个背着他的时机动手的，所以计划不会变只是执行的时间不同而已。她没有考虑姜如昇的感受就自顾自地给他安排了一个自己认为的好结果。慕艳完成了设想中的计划，可她没有开心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只是机械地去完成固定的任务，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别的什么。如果有一天慕元真的醒了恐怕不会感激她一次次杀死他，那时慕艳不用再在虚拟中辗转，她那时又该做什么呢？当真的有一份属于慕艳的纯粹感情出现时，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夙愿得偿的快乐。没有的时候内心充满渴望，伸手可触时慕艳又畏缩不前。她讨厌自己不是没有理由的，连她自己也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姜如昇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然后将背包放在了两人之间。姜如昇在她面前坐下然后拉开了背包的拉链，道：“不能让你吃上热乎的饭菜，我……”

“你没有嫌弃我矫情就已经很好了。”慕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姜如昇其实并没有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义务而她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孩，慕艳一直都知道姜如昇对自己很好。慕艳面对一个对自己好到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无动于衷呢，只是她得到过姜如昇的否定答案所以她不会再往别的方向想。你对别人有点意思，别人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多尴尬呀。慕艳每次尝试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在第一次尝试失败后她很少会选择继续。她确实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

姜如昇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然后笑了一下。他每次看她吃东西都觉得那是她除了睡觉外最乖的时候。姜如昇看过母亲在和父亲离婚后癫狂的偏执模样，他曾经以为他是正常的但那也只是以为而已。姜如昇看她喝下了一小口水瓶里的水才问到：“你和我相处的过程是真实的吗？”

慕艳将瓶盖一边拧紧瓶盖一边道，“是也不是。你有的那些关于我的记忆不是用法术编造的，是我潜入你的记忆中真实经历的。说它们是假的则是因为我改变的只是不算重大的回忆并且那些改变其实并没有真的存在过。”慕艳不想骗他，她其实不喜欢骗人。

姜如昇沉声道：“我不管有没有真的改变我曾经的经历，只要你是真的就好。”姜如昇更加注重许栩的态度，如果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那么他无法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什么时候发现破绽的？”慕艳好奇。她不难察觉出姜如昇表现出来的出离正常的包容度但她很想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确定的。

姜如昇面带笑意道：“你猜呢？”

慕艳愣了愣然后忽地抓起有独立包装的小饼干砸了他一下，她咬牙道：“好啊你，还卖关子，你很好，好得很。”慕艳自己就是一个喜欢看人着急的人，可能因为她总藏着掖着所以她不喜欢猜。她更想让别人猜她的心思，重要的不是猜不猜得中。如果一个人连对你基本的好奇都没有那么两个人还是别来往了，当然这不代表慕艳喜欢别人询问她的隐私。她想要的是对方因在意而迫切想知道你所经历的，而不是因为无聊听来当作消遣的那种无意义的询问。

锋利的匕首放在身侧，姜如昇让许栩枕着自己的腿入睡，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肩上呈现出一种保卫的姿态。许栩有的时候会突然想吃糖，姜如昇希望她能常常想起自己所以不会忘了带糖。每次看着在他递糖给她后她眼中的惊讶和惊喜，他都会觉得很值得。姜如昇在和许栩一同走近杨桃树前曾想拿糖来安慰她，但他没有摸到应该存在的糖所以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心中有了一点怀疑后不难发现一切的破绽，更何况许栩从没在他面前刻意隐藏过。她对五号房内的物品的熟悉也是一个有力的印证。他其实不是没有过担忧，但她对他的不设防让他慢慢放下了顾虑。

慕艳看着远处仿佛蛰伏着某种位置危险的黑暗，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突然道：“我想吃颗糖，你随机挑一个口味的喂我吃好不好呀？”慕艳很多时候都是得过且过的，她从没有明确的计划和方向，她觉得自己和在风中摇摆的孤零零的芦苇没什么区别。慕艳现在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姜如昇不肯照她说的做，慕艳也不愿意让别人杀自己。

姜如昇听到她有些弱的声音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然后把她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他不想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流泪，所以他很希望她面部的表情一直处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哪怕看到的是她绷着的脸，姜如昇也不会生出丝毫厌烦。冷面冷语他都不介意，他只想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慕艳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脸然后疑惑地看着他。

姜如昇在她的视线中摸出背包侧袋里的糖然后剥掉糖纸塞进她的嘴里，整个过程十分流畅。

慕艳含着糖然后略带控诉地盯着他。虽然要求是她提的但姜如昇这麻利的动作总让她隐隐有些郁闷。慕艳知道姜如昇对自己很宽容，他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但也正是这样总给她一种不真实感。荔枝味的糖果味道很甜，慕艳却觉得有些难过。甜蜜的滋味只会短暂地在口腔中停留，就仿佛不会一直吹拂的风。在任何时候都优先考虑对方的心情，慕艳对这种类型的人抱有一种类似怜悯的感情。慕艳叹到，“你但凡对我不好一点，我都不会那么纠结了。”慕艳不愿做给予别人伤害的那一方，她也不想被伤害，可是那种平衡状况是极少的。

“那我该庆幸。”姜如昇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