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兔子之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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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只兔子。

一只自由的兔子。

兔子有长长的身子，长长的耳朵，几块黑色的墨渍吊坠在雪白的身子上。在一群被挑选的纯白色短身兔子中，它非常地显眼。

于是被一个女孩儿挑走了。

兔子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女孩儿爱不释手，特别是那比别的兔子要长的身子，放在手上的时候总感觉像是在摸着一只猫猫狗狗。

可是我们说过了，这是一只自由的兔子。

它黑色的眼瞳埋藏着鲜为人知的不安分，躁动的身躯在臂弯间难以久待。只要时间一长，它就难以忍受自己双腿安分缩圈在一起静止不动。

虽然，它知道女孩儿是它的宿主，它的主人，可是没过几天它就忍受不住地到处跳跃乱蹦。

女孩儿很担心它，担心它会不会因为呆在狭窄的空间里心里闷气而感到苦恼。女孩和她的家人将兔子带到了草地上，兔子欢快地蹦跳了起来。

女孩跟她的家人们感到很开心。

回去的时候，她高喊：“兔子！回来！”这只在城市里与众不同的兔子就会飞奔蹦跳着回到女孩儿的脚边，任由女孩儿带它回家。

也只有这个时候，它才会安分起来。

但是，渐渐地，女孩感到了苦恼。因为她并不是每天都有空，家里人更不是有时间去照料带着兔子出去玩耍的人：他们都有工作要做，他们工作挣钱来养家糊口，来支撑这个家。

所以，他们才不会为了一只小小的宠物兔子来浪费上班的时间。因为工作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如果出了差错，那就会因为给别人带来烦恼而让自己受到内心的谴责——人不可能不会犯错，所以他们维持平时的工作就已经煞费苦心了。

怎么会陪一个兔子浪费时间呢？用这些时间提前把工作做完，回去休息不好吗？更何况兔子又不会说话，两个动物，人与兔子又不会聊到一起去。

除非这个人本身想要出去散步。

更别说这是一只躁动的兔子。

所以，女孩儿看着深情消瘦日益不安的兔子而感到伤心与烦恼。她决定抽出每天娱乐的时间来专门溜兔子，带兔子出门。

这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兔子与小女孩的情绪。

兔子因为有了固定出去奔跑跳跃的时间而稳定下来，女孩也因为兔子的情绪稳定没了此前为此诞生的担忧。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然后，兔子死了。

就像是人的一生不可能不会犯错，女孩并不是每天都有空来陪兔子一样。随着她的成长，作业的增多，还有自己想要的娱乐时间也在增加，她陪兔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从每天，到一周五天，一周三天，一周两天，到一周一天：放到周六周日的时间也因为补课占据而变成了周日一天。

因为学业繁忙的女孩终于有一天忘记了带着兔子出门。

她决定第二天双倍补偿这只她心爱的兔子。

可是到了第二天，兔子的表现比以往更加焦急，它急不可耐地出了门，就蹦了出去。

“兔子——兔子！”

女孩高声喊到。

兔子跑了回来。

女孩将兔子放到了臂弯，但是它的焦灼与呼吸的急促让女孩感到害怕，怕它会用那三角唇内不外露的牙齿去咬她的手指。

兔子并不会咬自己的主人，但是女孩并不知道，就像兔子不知道明天也可以出门一样。

这只兔子没有了一周六天的出门奔跑的时间，只有一天，所以它很看重这一天。

它压抑自己的本性很久了，所以它很看重这一天。

但是女孩那天没带它出来，所以今天它很不开心，心里很不舒服。它不想待在女孩的臂弯里，它想下来奔跑。

这是它所想的“补偿”，因为它不知道明天也能够出门，它只需要再忍受一下本性就能够得到双倍的放松时间，双倍的快乐时光。

它要“补偿”。

女孩有点害怕，也因为内疚而在到公园前放下它在地上奔跑——这是不允许的，一只兔子在城市里跑是很容易被撞死的。

但是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兔子，它好几次成功停住了脚步止步在危险之前。它甚至觉得很刺激很有趣。

但这可吓坏了女孩，女孩将兔子重新搂在怀里。

可是已经被放下过的兔子会那么安分吗？

它从女孩儿的怀抱里跳下，在空旷的水泥沥青砖石地面上奔跑，在小树周围一点点杂草中跳跃，嗅嗅，拉便便——每次女孩儿呼唤，它会停下来等待女孩来到跟前或者跑回女孩的脚下。

这看上去就像一开始一样，跟之前一样，每当女孩呼唤它就会回来。

于是，渐渐地，女孩接受了这个状况。

她接受了现状。

她接受了让一只兔子在城市中奔跑。

她接受了放任一个不安的灵魂在危险的城市里穿梭。

有许多次，女孩跑过推车，跑过烤地瓜的大桶，跑过街上行走的行人，跑到绿色与黄土沙粒相间的草坪，就为了保证兔子的安全。

她有一点不顾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险。

在红绿灯前，兔子会停下来等待。在宽阔的路上，它会尽情地跳跃。到有植木的地方，会想吃绿色的小草。

大家认为这是一只聪敏的兔子。

女孩认为这是一只聪明的兔子。

接着，在一处路口，它被没有看到它的大车狠狠碾压。

刺眼的鲜血染红了一地。

兔子死了。

………………

……

雪之下从床上睁开双眼，迷糊地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上铺床床板的木板，一边回想着自己的梦一边享受着柔软的被子裹挟住的温暖。

“……”

她有点清醒，回想了一下那只梦里不安分又有点聪明的兔子，还有那个追着兔子的女孩，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戛然而止。

是睡觉姿势不正确吗？还是饿了渴了有东西没做有什么做错了呢？

她用理性的方式思考了一下，然后决定放弃思考。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还未升起照亮四方。

又是新的一天。

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