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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是人非各苦乐(6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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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工作真不轻松

王老五很不习惯办公室的工作,初来乍到,也不得不拘束着自己。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打开水、拖地、抹桌子,一点意思都没有。田科长要求他先熟悉相关政策及文件,没有分配具体事,一部分时间消耗在看报纸上。老阮局长在他来单位报到前,反复叮嘱在机关单位上班要有眼力价,要察言观色,相机而动,不可散漫,听从领导安班,安心做好本职工作。王老五按照父亲的要求,耐着性子忍耐着、观察着。

反观办公室里另两个同事———周明华和吴丽丽,却是一副怡然自得轻松惬意的神情。早上进办公室后,看到地拖好了,桌椅抹得干干净净,连昨天下班时走得匆忙而忘记倒掉茶水的杯子都洗得干干净净,心里都对这个魁梧挺拔,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新同事有了些许好感。

周明华见田科长进门,赶紧向事先已放好茶叶的杯子倒进开水,毕恭毕敬地放到科长办公桌上。周明华从自己锁着的抽屉里拿出精致的茶叶罐时,王老五瞥见了,那是本地荆阳市下属贫困山区县——南谷县的高山特供茶,尤以明前茶享有盛名。产于南谷县紫灵乡的紫荆山,紫荆山海拔一千六百米,终年云雾环绕,山北是陡峭的山崖,山南的地势却是由缓入峭,从山脚到半山腰是连绵的缓坡,十分开阔,黄壤土质,光照充足,一早一晚云雾缭绕,已经有三百多年的种茶历史了,是驰名的名茶产地。明前毛尖产量低,据说要三千元一斤,连炒青市面上都买到三百多元一斤,明后的毛尖都是稀罕物,也要五六百元一斤。王老五估计周明华的茶罐里大摡是这种茶叶。这种档次的都要花费一个月的工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消费的。

田科长的工作时间进入了倒计时,一生的工作阅历将在二十天后画上句号。田秀华退休,本身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值得人关注。但空出的科长位置,却让有心人跃跃欲试,无限憧憬。局里有九个等待转正的副科长,都眼巴巴地望着。

据吴丽丽说田科长极力推荐了周明华,毕竟是这个科里干了六七年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业务能力不在其位哪能充分展示?平常不显山露水的,未必放在这个位置就不能胜任。不可能一步到位当科长,当个副科长总是没问题吧,在机关都得文火细熬。只要上了副科长这个台阶,走一步看一步,再作打算。

王老五三天婚假,一晃就完了。他也真正给自己放了三天假,雷打不动的早上六点钟晨跑也停了三日。第四日要上班了,五点起床,按惯例折腾谢春红做完早课,往楚江边跑步去了,五公里晨跑仍然是他的常规科目。习惯了部队作息时间及生活规律,一天不跑步都有些浑身不自在。

医药公司到民政局不到两里地,王老五不要十分钟就步行到了。办公室在三楼走廊最西头,一上三楼,不由停下了脚步,办公室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杵拐杖的年轻人,年纪大约三十岁,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抓着阳台栏杆,斜身靠在阳台上。左腿的裤管空荡荡的。显然已在楼梯上等了一会儿了,正翘首向楼梯口张望。见王老五朝办公室走过来,中年妇女连忙迎上来,“同志,我找安置办的领导,请问你是这儿的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领导还没到,还得一会。”王老五朝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军人的特有气质仍然从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上散发出来,再看那空荡荡的裤管,王老五心里滴沽一下,因公致残?还是因战致残?

王老五打开办公室,请二人进来坐下。“稍等一下,我去锅炉房打开水。”歉意地笑笑,提了两个暖水瓶朝楼下局机关食堂走去。一路上心里很忐忑,自己初来乍到,对政策文件只是初浅了解,如何运用政策文件,心里没底,更重要的是自己无权也无力做什么。

给两个人倒了茶水,王老五的茶叶当然没有那么高级,是四十元一斤的炒青,比毛尖味浓,清爽的毛尖喝着不够劲,也无力去适应这种清淡,这是实话。

王老五想开口问具体什么事情,但见人家没打算跟自己说的意思,就忍住了。看对方的神情明显是熟门熟路,也知道要找谁说话。双方坐着很尴尬,那个残疾的青年一脸的焦燥,也不喝王老五泡的茶,两眼紧盯着门口。现在是七点四十分,田科长通常八点半来。

王老五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哪儿的?”

“县农机修造厂。”青年人头也不回沮丧地答道。

中年妇女见王老五一脸诚意,接下来说道:“厂子已半年没发工资了,我儿子一个残疾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呀,三十老几了,至今连个对象都找不到,我这当娘的一个农村妇女能有啥用?只能干着急!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受伤了残疾了,**给安排了工作,端了铁饭碗,总算生活有了着落,哪曾想单位说不行就不行了。”

“怎么受伤的?”王老五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从门口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伤残证递给王老五,“冀西旺,一级伤残,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字眼映入眼帘。

“你参加了那场战役?”王老五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能反应幅度有些大,冀西旺从沉思中抬起头吃惊地望向王老五,默默地点了点头。

1979年3月1日,是冀西旺刻骨铭心的日子,在攻打谅山的战役中,落在战壕外的越军炮弹炸昏了他,炮弹的碎片炸伤了左腿,因失血过多,前线野战医院无条件进行手术,紧急转到后方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肌肉已缺血坏死,为防止大面积感染,不得不从大腿根部截肢。在医院躺了一年后,退役回乡。为国而战是崇高的,为国而伤是光荣的,尽管前途未卜,但是临行前部队领导鼓励他克服困难,在和平建设中再立新功,身残志坚一样可以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拿着部队的介绍信,怀揣着二等功的立功证明及一级伤残证,带着一线希望艰难地走进了民政局……

冀西旺叹了一口气,停止了讲述。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周明华走了进来,望了望来人后又征询地把目光投向王老五,王老五没有解释,心里还在唏嘘不已。

办公室里四张办公桌,四把椅子,冀西旺的母亲坐了周明华的椅子,冀西旺在门口坐的那张椅子是王老五的,王老五只好坐在吴丽丽的座位上。

“你们有什么事情?————是你放他们进来的?”周明华看看两个不速之客,又瞪着眼睛逼视着王老五,一脸的不悦,声音也提高了分贝。

“你是领导?”冀西旺的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口走了两步,给虎视眈眈的周明华让开位置。

周明华拉过椅子一弯腰坐了下去,同时用嘴巴朝桌面吹了吹,眼望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找领导啥事?”

“我儿子工作安置的事情。”

“安置?什么时候退役的?”

“81年”

“什么?这都十几年了,怎么现在来找?”

“当时是安在县农机修造厂,连工资都发不了的单位。”冀西旺的母亲气愤地说,冀西旺一直沉默不语,在战火纷飞的前线阵地冲锋陷阵的铁血男儿,此时低垂着头,愁容满面。

“是一直没去报到?还是已上班了?”周明华不紧不慢地问道。

“上了十一年班。”冀西旺的母亲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那就是已经安置过了,再找也没用!”周明华已在自已茶杯里里放好了茶叶,也就是一般的毛尖,又拿过对面桌上田科长的茶杯装上上等毛尖,站起来把自己的茶杯蓄上大半杯水,气定神闲地坐到座位上。

冀西旺的母亲没有坐王老五在周明华来后搬到门口的椅子,坚持站着,王老五站在窗户边,不时侧脸望望,已经八点二十了,田科长也快来了。

“咋能这样说呢?我儿子在战场上负了伤,我们现在是确有难处,才来向**寻求帮助。”冀西旺的母亲愤愤地说道。

“我不是不理解,**也给予安排了工作,都是按政策办事,已经安排过了,而且过了十几年了,再退回来重新安排,从来没有先例,况且,安置工作,不是民政部门单独能办的,现在就业形势难上加难,你们的想法,是想调换工作单位,那就是工作调动,那得找人事部门,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是回去想办法吧,等领导来也没用,走吧,干耗着没有用!”周明华站起来,两手向外挥动。

“有用没用,我们见见领导有什么不行?你这个同志怎么这样?”

“领导还没来,要等你们出去等,别影响我们办公,小阮,带他们出去!记住,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办公室里带。”

冀西旺一扭头,左手使劲一杵拐杖,地面上传来噹地一声,站了起来。一脸怒气逼视着周明华,“你觉着我们是什么人?当国家危难的时候,我冲在第一线,你在哪?”又是噹地一声,周明华的肩膀猛然一耸,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王老五走过来扶着冀西旺的肩膀,“先坐吧,领导应该快来了,有什么问题呢,一会慢慢说。”

周明华不满地瞪了王老五一眼,一扭身朝外走去,此时吴丽丽刚好往屋里进,被气鼓鼓地周明华撞了个满怀。吴丽丽身子一个趑趄,向后倒去,恰巧田科长正好走到,伸出手撑在她肩膀上,“哟,小吴,这是怎么了?”

周明华退后一步尴尬地一笑,“小吴走个路不声不响地,我刚要去档案室查文件。走的有些急了。”

“老乡,有事吗?”田科长走进办公室打量了两个人一眼。

“田科长,我是偃湾乡的胡明珍,我儿子冀西旺的工作还想请你帮帮忙。”

“冀西旺?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冀西旺连忙扶着拐杖站了起来,“是的,田科长,81年,我和我妈来找过你,还是你帮我安排的工作。”

“哦,时间有些长了,记不清了,你的名字倒是有印象。今天来是什么事情?”

“还是为工作的事,那个农机厂现在快垮了,半年都没发工资了。”冀西旺苦着脸说道。

“是农机修造厂吗?”田科长若有所思地问道。冀西旺杵着拐杖点了点头。

“你先坐————我想起来了,当年那个厂效益可是很不错啊,年年发奖金,比我们机关的工资还高,现在不行了?”

“从前年开始,效益就不行了。”

“其实一开始,我儿子在保卫科值班室,工资都很低,后勤上不受重视,比前勤工资低得多,奖金就更不用说了,一点毛毛雨,这些我们都忍了,现在呢?前勤搞生产的,实行承包制,后勤上根本见不到钱。”胡明珍不是没去农机厂找过,但是没有人理踩,自己这个儿子老实巴交的,能忍就忍,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哎,没想到会这样。当年为你这个事,还是我们局的周局长出面协调工商局及税务局,以减费减税为条件,农机厂才接收的。你们今天来——”

“田科长,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来麻烦你,我儿子的身体就是这个样,十几年了都没好利索,每个月吃药打针都得要钱,工资勉强能糊个嘴,还是一分钱当两分钱花,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这都半年不拿工资了,这个单位实在呆不下去了,县上我们也认不得人,又没有关系,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组织帮忙调个单位………”

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田科长沉吟了一会,都是做母亲的人,人心相通。“小冀的难处,我理解,也确是特殊情况,都是为国家付出了的,国家也有义务安置,但是说实话,想重新安置,希望很小,就业形势很紧张,加上这种身体状况,很难找到接受单位,目前转业军人基本上都是自主择业,组织上安排的极少,我也是有心无力,这样吧,我先向局里汇报下情况再说———小阮,你把他的有关证件拿到打字室去复印一份。”

王老五拿了冀西旺的伤残证、立功证书去复印。

“复好了。”打字室的张小娥冲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的王老五说道。

“嗨,想新媳妇了,这么专注?”张小娥看着那挺拔的身躯,自己的脸上不觉滚过一波热浪,轻轻地把复印好的资料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复好了,谢谢!”王老五局促地笑了笑。张小娥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背影上了三楼的楼梯才怔怔地收回目光。

“你们先回去,我写个报告争取一下,小阮,你记下联系方式。”

王老五一直把他们送出大门,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胡明珍连连摆手,“没多远,我们慢慢走回去,不花那冤枉钱”。

“你们是到农机厂吗?”

胡明珍一面摆手让三轮车走,一面点点头。

王老五掏出十元钱拿在手上,“师傅,到农机厂多少钱?”

三轮师傅找回五元钱,王老五扶冀西旺上了三轮车,冀西旺拉住他的人问道:“兄弟,你也是当兵出身吧,来多久了?”

“刚来,从云南转业回来的。”三轮车师傅已经在用力踩脚蹬了,王老五目送着母子俩落寞的身影,心里一声叹息。

办公室里,周明华正在跟田科长争论,“有困难的人多了去了,哪照顾得过来,政策又不允许,我们也不是救世主。田科长,您就是心善,也多亏遇到您,算他们走运。”

要退休的人了,一般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找麻烦呢?田科长的做法让周明华有些不明白。

临退之前,如果能尽一己之力帮人一把,也是一件功德。关键是今天的冀西旺让田科长有了很大触动,十年前,那个一脸帅气的小伙子如今已是一脸疲惫,虽然当年也是杵着拐杖站在自己面前,但浑身上下仍然英气逼人,当年自己刚提为副科长,亲手经办了这件事。如今自己要退休了,还是面临同一件事,看来这个事还是没办彻底啊。

“小周,也不能这么说,人家的实际困难也是明摆着的,能帮一把是一把,重新安置希望渺茫,写个特殊困难家庭补贴申请吧,这也是权宜之计,只能这样了,这个在局里还是可行的。”

周明华还想说点什么,见王老五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已,心里一惊,忍住了。吴丽丽也有些不解地看着王老五,过了一会,终于醒悟。

也许,这就是战友情吧。她在心里想到,同时投去敬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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