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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风云际会 九十八 状元郎糊涂殒命 安西王上奏阻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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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放榜后,又续开了武科,有华阳人张大绶,年不满三十,身长七尺,生得是一表人才,刀镫骑射样样精通,可谓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张献忠见此青年才俊肯为己所用,很是欢喜,连取了他解元、会元、状元三个榜首。汪兆龄看出张献忠的用意,当即率领一班文臣,上表称贺道:“吾皇受命于天,今天降大贤,辅佐新朝,我大西朝不久便可一统天下!”

张献忠听后很是受用,立刻在承天殿上召见张大绶,并赏赐他锦袍玉带,名马雕鞍,令其走马游街,供百姓瞻仰。又让画工为其画像,另赐豪宅一处,家丁二十人,宫女四名。

见张献忠恩宠日隆,自汪兆龄以下,文武大臣皆有了结交之心,纷纷馈送礼物,亲往道贺,一时间状元府前车马络绎不绝。

正所谓物极必反,张献忠的厚待让张大绶受宠若惊,他此刻一门心思只想着能像诸葛孔明一般辅佐张献忠成就王图霸业,鞠躬尽瘁,以报达知遇之恩,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竟是浑然不觉。

这日,王尚礼循例前来向张献忠禀报军中大小事务,等说完正事,在闲聊时,王尚礼顺口提起这几日状元府前人山人海,伫立候望状元郎的盛况,这些围观人群中,尤其以各营将士为多。

听了王尚礼的话,张献忠联想起每当张大绶入朝谢恩时,便有许多妃嫔宫女躲在自己座后壁间窥视,相互窃窃私语,一股莫名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眼角跟着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可在他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

也是张大绶倒霉,好死不死选在这时候跑来宫中向张献忠谢恩,准备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大西政权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决心。

张献忠回头发现座后又有宫嫔窥视,不禁勃然大怒道:“鸟!这驴养的,老子爱他爱得紧,一见这小子就爱得不得了!老子都有些怕看到他了!你们赶紧替老子把他收拾了!莫让他再来见老子!”

话音未落,就有御林军一拥而上,将张大绶按倒在地,张大绶突然遭变故,仓皇不知所以,须臾片刻间已是身首异处。

张献忠觉得仍是意犹未尽,又下旨将张大绶满门屠灭,连同前两日赏赐的宫女、家丁都没有留下。

张大绶之死在朝堂上瞬间引发了轩然大波,群臣纷纷前来叩问罪由,不想张献忠却是面无表情地答道:“老子爱他不过,杀了省了麻烦!”

群臣一时面面相觑,只得怏怏退去。

随着张献忠在成都称帝,中原大地上一时出现了四个皇帝,大顺固守西安,大西占据西南,满清坐镇北京,南明偏安江南。

天下四分五裂,群雄逐鹿中原,汪兆龄就任东阁大学士后,遂向张献忠条陈治安策云:“固蜀之策在先取汉中,治蜀民之策在革除旧任官吏,用人之策在兴学校、选人才、黜冒滥、严幸进。”

张献忠对汪兆龄言听计从,当即令定国为前军都督,率五万大军,攻略川北安岳、遂宁、射洪一带未附山砦;张文秀出镇广元,截御三秦;张可旺进军川西北;张能奇出兵雅州。

同时追收全川文武印信,改铸七叠印文,派使者招抚各地土司,铸金印以易其官,只有石砫土司秦良玉及黎州土司马金二人拒不受领张献忠的印信。

至此,除遵义、石砫、黎州三地,四川境内已尽归大西所有。

此时,汉中由大顺总兵韩文率部四千人防守,定国在平定安岳、遂宁、射洪诸地后,迅速进驻保宁与张文秀合兵,并致一书,命人送往汉中。

书云:“方今明运式微,江山分裂,所在群雄角逐,各思正号。但今争天下者,惟我主与尔主及大清耳。近闻尔主被清兵所伤,百万劲旅,一时瓦解,始信勇可恃,势不可久,惟在天与,自然人归。今我主自河南永宁与尔主分兵南北,江南八省,尽入版图,兵不血刃,正位西蜀,果然君圣臣贤,将勇兵强,从古未有之盛也。今欲以建瓴之势,收破竹之功,特先发先锋张可望,前军张定国,统貔貅五十余万,首取西安,接应麾下。况麾下及将兵人等,皆同功一体,何分吴越。且良禽择木,自古所重。愿麾下深思熟虑,早决从违,兵到之日,各率所部聚会军门,共图大举,慎勿徘徊歧路、坐昧先机可也。”

书信送出后已是深夜,定国只觉身心俱疲,旋即起身吹灭烛火,转身步入后帐之中。

见是定国进来,香莲连忙起身相迎,帮着他卸去身上厚重的甲胄,扶至榻前坐定,然后转身从火炉旁提起水壶,倒上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端至定国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天寒地冻的,赶紧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定国心思重重,顾不上抬头看香莲,径直接过碗,一口气将热水喝进肚中。

香莲将空碗放到一边,见定国面色凝重,于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关切地询问道:“宁宇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定国回过神来,望了眼身旁的香莲,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像那洪承畴、卢象升,哪一个不是咱们义军的死对头,咱们在他们身上吃了多少亏,却始终一筹莫展。然而在面对满鞑子时,他们却都好像突然不会打战了一般,轻而易举就被击败。再说李自成,拥兵百万众,势如破竹地破了北京,逼死崇祯帝,可谓声势浩大!结果一遇上满鞑子,却犹如老鼠见了猫,竟是一溃千里,一路退回陕西,大半年光景愣是见个胜战也没见着,如此种种,究竟为何?”

“满鞑子果真如此厉害?”香莲过去从未想过这事,今日突然听定国说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定国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当年有一句话是这么形容的,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如今大明江山倾覆,父皇把李自成当成争夺天下的最大对手,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满鞑子恐怕才是咱们最可怕的对手啊!正所谓唇亡齿寒,咱们大西军与大顺军本都是义军出身,同气连枝,如今李自成正在抵御满鞑子的进攻,咱们却在此与他争夺地盘,往大了说,这是置民族大义而不顾,往小了说,这是趁火打劫,不符江湖道义!哎,真是让人为难啊!”

香莲站起身,重新倒了一碗热水,递到定国手中,接着说道:“宁宇哥,既然满鞑子这么厉害,咱们可得提醒父皇一声,早做防备才是!”

定国将碗捧在手中,一股暖意直抵胸口,他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妻子被炉火映得通红的脸颊,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父皇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哪里听得进去?也罢,此事除了我能说,再没有别人了!也没啥,大不了就是被责罚一顿。我这就向父皇上表,请求暂停攻打汉中,与李自成重修旧好,并援助其军械粮饷,共同抵御满鞑子的进攻。”

香莲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定国,沉默了半晌这才轻声低语道:“那你就尽管去做吧,若真有什么事,咱们夫妻一起面对!”

定国将碗中有些微凉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回桌案上,重新坐回到香莲身旁,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父皇器重于我,最多就是被他骂上两句,不打紧!已经很晚了,夫人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香莲从定国怀中挣脱出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你今日是不打算睡了么?”

“军情似火,我这就去写奏折,请父皇打消进攻汉中的念头。你就不必等我了,赶紧先睡吧!”定国起身拍了拍香莲的肩膀,继而转身走向前帐。

望着定国在火光映衬下的疲惫身影,香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定国坐回前帐,重新将烛火点燃,随手展开一本空白的奏折,提笔思虑了片刻,当即就着微弱的烛光,奋笔疾书起来。

这篇奏折定国努力想把措辞尽可能写得委婉一些,好让张献忠能够不那么抵触,于是写了删,删了写,几易其稿,这才总算是将奏折给写好了,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泛白了。

亲兵队长王国仁此时正好起床撒尿,回帐路上发现定国的帐内居然还亮着烛光,连忙掀开帐布走了进去,奇怪地问道:“老大,你怎么还没睡?”

定国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抬起头冲着王国仁微微一笑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过来了也好,赶紧替我找个靠得住的兄弟,将奏折加急送往西京,面呈老万岁御览,不可延误!”

王国仁上前两步接过奏折,有些心疼地对定国说道:“老大,趁着天还没大亮,你还是赶紧去睡会儿吧!这事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都这个时辰了,还有啥可睡的?别担心,少睡一觉死不了人,你赶紧办正事去吧!”定国对王国仁笑着摆了摆手,王国仁知道说服不了定国,无奈只得握着奏折,转身退出了营帐。

定国的这份奏折很快就被递送到了张献忠的御案之前,张献忠读毕勃然大怒道:“鸟!定国这娃娃突然抽的是哪门子风?要老子跟那李自成停战不说,还要支援他军械粮饷?依老子看,那满鞑子算个屁,待他们跟李自成打得两败俱伤之际,老子再来个御驾亲征,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陛下!您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再这么老子老子的说话了,得称自己一声朕才是!”严锡命忍不住纠正道。

张献忠本就在气头之上,听严锡命这么一说,立马抓起御案上的砚台,一把砸向严锡命:“老子是皇帝,想叫老子就叫老子,干你屁事!你要是想叫朕,自个叫去!”

这番话吓得严锡命是魂飞魄散,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求饶道:“陛下息怒,微臣绝非此意!微臣不敢!”

张献忠也不搭理严锡命,将他晾在一边,言归正传道:“废话少说,定国让老子联合李自成共对抗满鞑子,你们大家是怎么看的,都议议吧!”

汪兆龄立刻起身言道:“陛下,微臣以为安西王殿下所言差矣,那满鞑子举国能战之兵撑死不过十万人,又能有多大野心,顶多就是效法五代时割据燕云十六州之故事罢了!而李自成方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如今李自成主力皆被满鞑子牵制,正是一举夺得汉中的大好良机,错过了现在,等李自成击退了满鞑子,回过身来,咱们再想取汉中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还是汪丞相的话说得在理!定国这小子哪都好,就是优柔寡断,老子实在是放心不下!且传旨下去,老子要御驾亲征,亲自坐镇广元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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