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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夺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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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随寒风阵阵落下,将整个大地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棉被。最美的雪景在农村,皑皑一层,将大片大片的麦田覆盖,袅袅炊烟悄悄升起,飘在村子上空。渐渐地雪停了下来,偶尔从树梢落下的雪花伴着轻风而舞,像是对浪漫的季节告白。

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在这个季节享受着收获的快乐,窝在家中诉说着温暖、亲情和忧愁。寂静的乡村在大雪的掩盖下显得更加悠闲、朴实,大人们围在火炉旁,找几颗花生,放两个红薯,过了一段时间,屋里传来诱人的香味儿,然后从火炉里周围迅速拿出两颗花生,左手传给右手,深吸一口气吹吹,带着烫伤的危险,拨开花生,细细品尝着美味,久久不曾咽下。吃完了花生,顺便拿起手上的针,在头发上蹭点头油,继续在鞋底上穿来穿去,那个鞋底儿则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线,由几张刷满浆糊的老粗布,经过晾晒,变成结实又耐磨的棉鞋底儿。孩子们则借势打起了雪仗,你追我赶,红扑扑的小脸上热气腾腾,察觉不到一丝冷意。玩累了,跑到屋里,拿起烤熟的红薯,你一口我一口,吃的不亦乐乎。

赵海汉在襄州钢铁厂当门卫,他中等身材,黝黑的脸颊上面有几颗黑色的麻点,穿一身妮子料绿色服装,他利用周末的时间回老家看看住在农村的老娘,回来的时候两手提了点儿生活用品。赵海汉努力不去想太多的事,硬着头皮走进了老家的门,门是木板做的,上面黑色的油漆已经黯然失色,依稀看清红色的门心上写了一副对联“浮世度千载,桃园方一春”。走进小院,低矮的北屋,站在院内依稀能看见屋顶上的青瓦。赵海汉低沉的嗓音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兰青奶奶急忙向窗外望去,“你可算回来了,还记着你的老娘呀?”赵海汉走进屋内,坐在圈椅上,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对着盘腿坐在炕沿上的兰青奶奶问:“兰青怎么样?是不是又让您着急了。”兰青奶奶说:“这个臭丫头片子,你今天把她带回去吧,别让我整天操心。”兰青一听让回去,急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我不回,我回去谁陪奶奶呀?”奶奶呵斥道:“你都这么大了,你爸爸又给你找到了工作,别人想去还不能去呢?”兰青撒着娇:“奶奶,就你对我好,我走了谁陪你呀?”奶奶不慌不慢地说:“我对你好是假,我管不住你是真。我想好了,把你哥哥接回来。”兰青不解地问:“我哥哥?我姑姑让你接吗?”奶奶这次着急了:“你走了,没人陪我,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以让你姑姑再要个男孩,她不能生男孩,何必要我的孙儿。我管不了你,还管不了你姑姑?”

赵海汉闷着不吭声,他想起了自己的往事,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赵宾的妈妈从这个家离开了,在院子里赵海汉拉着赵宾妈妈的手苦苦哀求:“宾儿娘,你就别走了,我求求你了,我今后给她断绝关系,我们都有孩子了,宾儿都三岁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吧。”赵宾妈妈不能忍受赵海汉在工厂找到了别的女人,哭泣着说:“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现在让我带孩子,考虑这个家吗?当了工人,有了出息就不要我们了?你不管孩子,我也不管,从此一刀两断。”她丢下了孩子,丢下了这个家,毅然决然回自己娘家了。赵海汉找了多次,都无功而返。赵海汉彻底伤透了赵宾妈妈的心,走到了婚姻的边缘。他又忘不了工厂的女友,忘不了城市人的风情。这是个两难的选择,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彻底忘记赵宾的妈妈,这样面临一个难题,就是赵宾怎么办?才三岁,正式嗷嗷待哺的婴儿。他多想让赵宾的妈妈抚养孩子,自己落个一身轻松。可是这孽缘是自己造成的,没有人能够承担。

赵海汉想着十几年前的一幕,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结果,当时没人看管宾儿,正好姐姐赵海花家一直想要个男儿,顺理成章,就把宾儿送给姐姐赵海花抚养了。十几年一瞬间,思绪回到现实中,赵海汉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娘,最好别去给姐要宾儿了,宾儿都在姐家住了这么多年了,姐就指着宾儿养老送终呢。”

兰青奶奶很着急,“她要宾儿养老,谁给我养老?你懂什么,你又不能在身边陪我,我有个三长两短,谁管我?不能去,今天偏要去,这就去,恰好你在家。改天说不定就去不成了。”赵海汉和兰青实在拗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一块去兰青姑姑家。

赵庄距离兰青姑姑家有七八里的路,两个村之间还隔着一个村子,赵海汉借了一个排子车,用扫帚把车厢打扫干净,放了一个旧棉门帘,把兰青奶奶扶上去,海汉和兰青两人踏着路面上的积雪,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到兰青姑姑家。

三人走到巷口,兰青奶奶就要下车,“我自己能走,扶我下来。”巷子很窄,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看不出下雪的样子,刚刚能过下排子车。巷口堆着一堆石头,石头上放着许多荆棘。兰青把奶奶搀扶下来,正好遇见姑姑家的大闺女李梅香。李梅香赶忙上去搀扶兰青奶奶,“姥姥,这么大的雪,您怎么来了?快往家里走。”兰青奶奶说:“梅香,你长大了,能给家里干农活了。”李梅香一股农村人的朴实,“姥姥,我啥都能干了,生产队给我八分呢。”兰青奶奶看着梅香,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梅香都这么大了,也用不着宾儿了,今天正好把宾儿接回家。

虽说下了雪,小巷却打扫的很干净。说话间来到小院里面,梅香一进门就说:“娘,你看谁来了。”梅香娘赵海花留着齐脖短发,急忙走出屋,“娘,你怎么有空过来?”又给梅香说,“快,把咱家的白面拿出来,给你姥姥煮点面条。”

兰青奶奶半黑着脸说:“我怎么不能来?”

李梅香爹李永祥掀开军灰色的粗布棉门帘,迎着笑脸说:“快,进屋,外面冷。”

几个人先后进了屋,屋子不大,中间放着一个方桌,方桌两边是圈椅,后面一个枣红色条几,中堂一幅山水写意画,两旁条幅曰“三思方举步 百折不回头”。左侧是一个土炕,炕头有一个煤球火,屋里很暖和。李梅香给每人倒上了一碗热水,说:“兰青,还是你小的时候我去帮着看你,那时候你还小,这一晃好几年没见,你却长这么高了。”

兰青说:“可不是,姐姐,我也好几年没见你了。”

李梅香接着问:“你还上学?”

兰青奶奶打断话,说:“她一直陪着我,这不,你舅舅给她找到工作了。”

赵海花说:“什么工作?”

赵海汉说:“就是去厂里上班,暂时管理仓库。”

李梅香羡慕的说:“太好了,在工厂管理仓库多好呀。”

兰青奶奶接着说:“她这一走,我就没人陪了。今天就是来给你们商量件事,我是这么想的,想把宾儿接回去。”

李永祥一听宾儿,双手颤抖着站起来说:“宾儿?接回去宾儿干什么?他都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

兰青奶奶说:“只有宾儿能回去照顾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离你们又这么远,我一个人怎么生活?”

李永祥立刻崩溃了,给赵海花使了个眼色,赵海花求着说:“娘,我们养宾儿都好几年了,怎么说接回去就接回去呀?”

兰青奶奶说:“都陪你们好几年了,就差不多了,也该陪陪我了。你去把宾儿叫回来。”

李永祥气愤的说:“什么?宾儿陪我们?是我们养了这么多年,当时没人管孩子,现在把孩子养大了,这个时候来接回去?亏你们想得出来。十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天,你们把仅三岁的宾儿送过来,当时我们可没有说要,你们应要给我们,我们可怜孩子,就全力把孩子养大了,孩子大了,就要接回去。”

说话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进了屋:“奶奶,你们过来了。”

这个年代别人家的大小伙都骨瘦嶙峋,只见那宾儿吃的敦厚壮实,身穿一件厚厚的褐色棉衣,脚穿一个黑色条纹棉鞋。兰青奶奶看见宾儿,瞬间堆积了满脸的笑容,说:“宾儿,过来,让奶奶看看,都长这么高了。你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我们来接你回家,你爹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怎么样?”

宾儿看看赵海花,又看看李永祥,不情愿的说:“今天就回家吗?我不回,俺爹又不管俺。”赵海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兰青奶奶接着说:“今天就回家,你爹不管,我管宾儿。看谁敢欺负你。”

宾儿说:“我不回,姑姑对我好,在姑父家能吃饱,我不回!”

李永祥气不打一处来,“宾儿三岁就来了,我们养了十五六年,说接走就接走?别的什么都好说,这个不行。”

兰青奶奶更着急了,“你们接宾儿的时候谁说不能接回去了?你们还年轻,再要个儿子吧。别总想着要别人的孩子。”说话间拽住宾儿的手,就往外走。

李永祥刚要去拉,赵海花就拽住李永祥,李永祥一手拉着宾儿,一手拉着赵海花。一边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一边是跟着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一边寄托着自己在乡亲们中有儿子的愿望,一边陪伴自己度过艰苦岁月的爱人。瞬间泪水就铺满了脸颊,瘦弱的脸颊明显感觉到饱受岁月的风霜,颧骨的地方浸出了几处血丝,牙齿向前微凸,胳膊也伸不直了,瞬间没了力气去拉,这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兰青奶奶更严厉的斥责道:“走,我们走!”

赵海汉也没了办法,只好出去推排子车,“姐,咱娘这脾气,我……”。兰青松开了李梅香的手,跟着奶奶往外走。

走到家门口,李永祥实在安奈不住心中的委屈,竟跪在地上,“我可以把你接过来住,只要别让宾儿走就行。”

兰青奶奶还是坚持着要走。就这样李永祥跪着前行,李梅香赶忙上前搀扶,可是李永祥还是一直求到小巷口。乡亲们听到了热闹,都围了过来,有看热闹的孩子,有帮着解劝李永祥的。

“这算什么事?养了十几年,就要回去了。”

“李永祥人太好了,就知道给人帮忙,遇到自己的事,没有主心骨。换成我,就是不让走。”

“还有他媳妇呢,不让走,赵海花同意吗?毕竟是自己的亲娘。”

“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围的乡亲们低声讨论着,大家看在眼里又急在心中,毕竟不是自家的事,只能底数讨论。

看着排子车压过的两条车辙已经远远而去,李永祥终于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大街的雪地里,正在这时,村里的半仙尹万福走了过来,他留着四指长的白胡须,中等身材,皮肤黝黑,随口说道:“该走的就走,该来的则来,留着也是祸害。”乡亲们忙着把李永祥抬到家里,李梅香往李永祥的口里灌了点热水,李永祥才渐渐睁开了眼。回头想问问尹万福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了?”李永祥有气无力地问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半仙尹万福了,他告诉我,让宾儿走吧,留着也是累赘。”

赵海花轻轻地点了点头,含着泪水嗯了一声。事后李永祥在家躺了七天,身体才渐渐好转,逐步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李梅香的心中却难以释怀,几日来总是难以入眠。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便给丈夫杨子江诉说兰青奶奶来要宾儿的详细情况。

杨子江轻轻咳嗽了一声,便说:“以往的事情就这样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只有好好照顾老人,让乡亲们别笑话他们就行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敢给你说。”李梅香试探性地问。

“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杨子江憨厚地说。

“我想让灼华给我爹住。”李梅香终于鼓足用去说出了心里话。

“给你爹住,那孩子就要姓李了,我爹会同意吗?”杨子江反问道。

“咱们先不管那么多了,就当我求你了。”李梅香说道,“以后有什么大事,我都听你的,就这件事,都快把我爹急疯了,在这么下去,家就没了。”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

杨子江善良的心安奈不住了,粗壮的双手搂住心爱的妻子,轻轻抚去李梅香脸颊上的泪水。“别说了,我理解,你抽个时间给我爹说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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