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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习习,江湖戏班“大四喜”艺人们在附近一个演出地点临时住下,屋子是农家村舍,不远处有一条蜿蜒淌过的河流,哗哗的流水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充耳可闻。

“起床啦起床啦,大家快来练功!”戏班的打武师傅扯开喉咙大声吆喝道,打武师傅名叫冯树宝,身体精瘦结实,面相尖嘴突额状似马骝【粤方言猴子】,故此得了个诨号叫马骝头。

听得马骝头的呼喝,戏班后生小辈急忙翻身下床穿上衣服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河边空地上。

林宗平闲来无事,也爬下床来站一旁看他们在马骝头指导下扎马步翻跟斗拿大顶。马骝头手拿一根藤条,看谁练得不合规范或者有偷懒耍滑的苗头,就毫不留情一下鞭打过去。不到一根烟工夫,已经有三个后生挨了鞭打责骂。

林宗平十二三岁那阵子,正好是武侠小说武侠电影风靡神州之时,他在公社大礼堂看过《少林寺》《南拳王》《武当》等影片,迷上了功夫,在他的一再央求下,母亲曾请镇上一位老拳师教了他大半年拳术枪棒,扎马步拿大顶这些基本功他并不怎么陌生,老师傅还夸赞他有天赋,只不过家境每况愈下实在难以支撑他一路学下去,习武生涯匆匆结束。

林宗平看得仔细,那马骝头的责罚尺度很随意,似乎是看谁不顺眼就揍谁而非对方不认真卖力。

“啊哟——”又一个后生捂住挨了一藤条的屁股痛叫起来。

“你老母,翻个跟斗一点高度都没有,好似懒狗翻身咁难看,正死蠢!”马骝头狠狠地骂道。

“师傅,还没吃早饭,一点气力都没啦。”那名挨揍的后生苦着脸申诉道。

“入得戏班,就要铁脚马眼神仙肚【粤方言意即脚能跑眼神好挨得饿】,那才有机会扎起【戏行话当红之意】,知道吗!”马骝头教训道。

“所有人都在我这藤条上面翻过去,谁先来?”马骝头用藤条固定好一个高度说道。

一班后生面面相觑,饥肠辘辘之下一时间竟没人出来挑战马骝头比划的这个高度。

“哼,你班衰仔真是食枉米【粤语骂人白吃干饭之意】,我点名,周灿….”

“打武师傅,不如我来试试?”林宗平走上前说道。

“你….”马骝头那张猴脸顿时露出几分不悦的神情,他本想骂:你个打杂的死靓仔,给老子躝【粤方言骂人滚之意】开。

“师傅,他练过武,不如你看看他做得好不好?”周灿开口道,他其实是生怕自己做不好挨打。

马骝头沉吟片刻点点头,他也想看看这个小杂工功夫如何。于是将手里的藤条横在一米的高度上。

林宗平过去习武时师傅并没有怎么教他翻跟斗,不过他自己感兴趣练过,如今已经好多年不练,也没有太多把握。他挽起衣袖提起一口气噌噌噌几步助跑,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身体腾空而起,利索地从藤条上方翻了过去。

“细佬好嘢!”周灿鼓掌欢呼道。

马骝头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藤条抬高几寸说,“要上台演出,这个高度还不够,你再试一试。”

少年人好胜心切,又是一个助跑双手撑地腾空跃起,就在他快要从藤条上方翻转过去,马骝头陡然把藤条抬高并捅向他的腰间,“啊哟!”林宗平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像只被击中的小鸟般坠落在泥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林宗平负痛狠狠地瞪着马骝头,“嘿嘿靓仔,须知道舞台上演出,有时候意外是难免的,比如师兄弟之间不慎发生相撞,像你这样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可不要笑死人啦,自己要懂得执生【粤方言随机应变之意】,记得吗?”马骝头揶揄道。

林宗平晓得打武师傅故意捉弄叫自己吃苦头,此刻他真想张口问候一下对方的老母,不过他还是忍住。自己初来乍到呵,可不敢随便得罪人,尤其是不可得罪小人,这是母亲以前经常教导的。

周灿过来将他搀起来,“细佬你还是回屋歇息吧。”

林宗平点点头,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马骝头呵斥道,“阿灿你回来,你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吗,还不如一个新来的靓仔,刚才我就想抽你!罚你不许吃早饭,给我翻一百个跟斗,听见没有!”

周灿只得俯首帖耳转过身去,向师傅鞠躬,“听见啦。”

林宗平躺在床上,隔着门口看着远处好朋友周灿在那里一遍遍翻跟斗,他心里不由得感叹:“唉,看来这戏班的饭也不好吃,规矩多多动辄受罚,师傅的话就像是圣旨….”

当天没有演出,所有人一天只有两顿饭。吃晚饭时,林宗平找到周灿,想将自己的一份饭菜匀一些给他,毕竟他早饭白白饿了一顿。

周灿仰起脖子大咧咧地摇摇头,“不用啦,我已经饿惯了,不吃一两顿没事。”

林宗平问,“马骝头经常责罚你吗?”

周灿道,“那条冚家铲【粤方言咒骂人全家死光】憋得发慌,又没地方叫鸡【粤语嫖妓之意】,就找我们出气发泄咯。”

“不过唔紧要,”周灿眯起一双小眼睛又说,“阿叔我也有玩他的法子,哼。”

林宗平好奇地追问,“什么法子?”

周灿神秘地眨眨眼睛,“你今晚三更时分跟我来就看得见。”

半边明月高悬在深黛色的天穹,村舍此时到处可以听闻哗哗流水声和呼呼的酣睡声,满怀期待的林宗平蹑手蹑脚摸到炉灶间,这里是戏班的临时伙房,他见到已经等候在此的周灿。

周灿正蹲在煮饭那口大铁锅旁刮着锅底灰,林宗平是个聪明人,马上晓得他想干什么,二话不说就在烧菜用的一堆调味料里翻找,马骝头害他摔得鼻青脸肿,有仇不报非君子。

两个少年人摸黑来到一间农舍外,周灿轻轻推开屋门,俩人溜进去,借着透射进来的月光,林宗平看见靠近屋角的床上死猪般张开大嘴睡在那的打武师傅马骝头。

周灿摸出一支化妆用的羊毫笔,将沾了兑水的锅灰轻轻往马骝头两侧脸颊涂抹,睡得死沉沉的马骝头鼾声如常浑然不觉。周灿很快完成了杰作,刚要撤,林宗平拿过他手里的毛笔,沾上些带来的酱料涂在马骝头嘴唇处,马骝头似乎感觉发痒痒,哼哼了一声,翻转身,周灿急忙一拉林宗平,示意他离开。

俩人回到伙房,用清水洗刷作案工具和脏兮兮黏糊糊的手。

“你刚才拿什么给马骝头涂嘴上?”周灿问道。

“桂林辣椒酱。”林宗平答道。

周灿肩膀抽搐一下忍住笑,向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低声道,“细佬你好嘢,比我更绝。不过明天要是追查起来,我们打死也不能承认,记住。”

林宗平这个捉弄人的法子,还是在学校里听来的。中学一个年轻老师责骂厨工饭菜不好吃,那厨子为了报复,用辣椒酱涂在睡午觉的教师嘴唇上,为此俩人还几乎打了一架。

“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早马骝头肯定会大吵大闹。”周灿说道。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蒙蒙亮,马骝头起身撒尿,在拐角处遇见一个村民,他脸上鬼画符般的锅灰先是吓了对方一跳,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马骝头觉得不对用舌头舔舔唇边,马上辣的直咳嗽,手一抹嘴唇又将那辣椒酱涂到脸上,这才发觉满脸都是黑乎乎的锅灰,又使劲擦脸,于是辣酱被揉入眼睛里,登时呛得泪水模糊。

“骑马过海【四邑乡音骂人的脏话】,是哪个冚家铲干的——”马骝头放声大骂道,他明白自己遭人暗算,洗过脸后,他站在院子空地高声叫嚷,很快就将戏班及村民都吸引过来,人们围成一圈看热闹。他们弄清楚原来是冯树宝遭人捉弄,便你一言我一语调侃起来。

“宝叔你睡觉睡得那么死呀,给人整蛊都不知道?”

“马骝头,你大概得罪夜叉啦,人家想玩下你呀。”

….

马骝头思疑是周灿林宗平合伙报复自己,因为昨天自己叫他俩都吃了苦头。

“周灿,你给老子站出来!老实交代这事是不是你做的,同党还有谁?”马骝头呵斥道。

周灿装出一副可怜相,“冯师傅,昨天我都不知几累,一觉睡到大天亮,怎么可能做这种缺德事呢,不信你看看我的手,干干净净的。”说着他伸出双手。

“好你个死衰仔,学会狡辩了,哼,谅你孙悟空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马骝头恨恨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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