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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耗(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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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信来的人是高远,六合门的大师兄。

赵林心中一震,大师兄为什么会给自己写信?

有师父朱怀山在,高远不应该单独联系自己,除非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连师父也要瞒着。

况且前几天刚收到师父的信,这封信就前后脚地跟过来。

怎么看都觉得里面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林抓着信笺,手指微微发白,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想打开这封信。

“信没送错吧?”仆从见赵林发愣,出声问道。

“没错,是我的。辛苦你了。”

赵林笑了笑,打发走仆从,转身走进院子,在台阶前坐下,慢慢拆开信纸。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赵师弟,师父于昨日暴病身故……”

师父死了!

赵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开头那几个字,眼睛一眨也不眨。

师父前几天不是还说身体好着,明年就来燕州,怎么突然暴毙了?

脑海中一片混乱,片刻之后,他拾起地上的信封,落款上写着:清河县,六合门,高远……

没错,是大师兄。

赵林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把目光移到信上。

信里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数语,高远说师父暴病去世,师兄弟们正在料理后事。

让赵林节哀顺变,不必急着赶回来,在行云修炼要紧。

赵林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中困惑异常。

师父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也硬朗,照理说再活个十年八年也问题不大。

难道师父是在骗自己,其实已经生命垂危,不想自己分心?

想到这里,赵林回到房中,拿出师父上次写给自己的信,仔细阅读。

想从字里行间找到有关临终嘱托,或者交代遗言之类的话。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只言片语。

“不会的,师父没必要骗我。”

赵林看着落款上大师兄的名字,眉头紧锁。

大师兄为人敦厚老成,体贴人心,有没有可能为了让自己安心在行云宗修炼,故意不告诉实情?

如果师父并非生病去世,那么谁有可能是凶手?

钻山豹一伙的余孽?

赵林摇了摇头。

土匪的头目都死光了,剩下的只是些寻常喽啰,师父的修为摆在那里,连身都近不了。

跟别的门派起冲突?

也不太可能,师父性情沉稳,遇到这种事情不会亲自上阵。

再说门派间自有规矩,就算是比拳砸场子,也不会对一个老人下手。

谁都有老的一天。

赵林思来想去,想了好几个可能,始终不能接受暴病这个理由。

阳光洒下,身上暖洋洋的,他却感到心里阴沉沉的,师父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闪过。

“不行,我必须回去把这件事弄明白!”

“如果师父真是生病死的也就罢了,要是有人害的……”

赵林咬了咬牙,忽地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

水镜部,静修室。

“什么?你要告假?”

水镜长老满脸愕然,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去哪里?多长时间?”

“回应州,短则一个月,长则……应该不会超过两个月。”

赵林沉声道。

“过两日就是大比,怎么偏要赶在这个时候走?我记得你家眷带到燕州了,还能有什么事?”

水镜长老有些无语,他本来还指望赵林在大比的时候,给水镜部争个名次呢。

“我师父去世了。”赵林面容沉痛。

“啊,这……”

水镜长老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之后才道:“节哀吧。”

说着伸手拍了拍赵林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辈武人,不拘小节。春比暂且不提,第一年错过也无妨,但伱现在一只脚踏在气境三重的门槛上。”

“修炼正在要紧关头,老夫建议奔丧的事可以先缓一缓,等修到气境三重再回去也不迟。相信你师父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于你。”

“再说你们门里不是还有其他师兄弟吗?”

水镜苦口婆心地劝道。

“长老,弟子必须回去。”

赵林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坚定。

水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好再劝,毕竟他也算赵林的半个老师,再劝下去,相当于告诉赵林不用尊师重道。

“好吧,春比的事,我自会替你解释。”

“你暂离宗门,修行尽量不要耽误,我一会儿让药阁把日常修炼用药送过来,你路上服用。”

“不过最多只能备一个月的药量,你争取快去快回。”

赵林重重点了下头,感激道:“多谢长老成全。”

水镜长老微微颔首,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弟子明日就走。”

“那早去早回,宗门这边不用担心。”

……

次日凌晨,赵林背着包袱,出了永宁城。

他昨天下午回了趟家,把自己要出远门的事情告知父母,不过没有提及师父的死讯,只说给宗门办事,大概要一个月才会回来。

来到城南的车马行,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黄骠马。

燕州地处边疆,马匹相对便宜,不过他买的不是拉车的驽马,而是善于奔跑的退役驿马,价格贵了两三倍。

应州在燕州西南,赵林一路打马前行,马累得跑不动了,就找地方便宜卖掉,再重新买一匹上路。

为了赶时间,就不能再顾忌钱的问题。

人身上遗留的气味一般可以保留三五天,特殊情况下能保存十几天甚至更久。

赵林不确定师父死因,如果要追查凶手,可能还要用到自己的嗅觉,越快赶到现场越好。

三月中旬,清河县城外草长莺飞。

通往西门的官道上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

“想不到时隔半年多,我又回到这里。”

赵林望着熟悉的城门,慨叹地自言自语道。

当初从应州去燕州走了一个月,回来却只用了十天,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可谓日夜兼程。

这么着急赶回来,赵林却没有直接去六合门,而是在成衣行买了一身粗布衣裳和一条白汗巾。

随后他又在水粉店买了深色珠粉涂在脸上,让面目变得黝黑,这才前往六合门所在的庆春街。

换好衣服,汗巾搭在肩膀上,普通人见了,只会以为他是码头的力夫。

赵林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回来,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

如今的六合门,比往日冷清了许多,院子里只有几个学徒在无精打采地练功。

站在街对面不远处,暗中观察的赵林微微皱了皱眉。

以他现在的耳力,可以听到整个街面的声音。

刚才听了一阵,发现六合门里人少得可怜,师兄们也都不在。

心里有些担忧,不会师兄们也出事了吧?

“小帆,你看我这招左右开弓使得对不对,怎么总感觉打得别扭?”

“黄哥,我比你入门晚,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这不是师兄们都出城吊孝去了嘛,我还能问谁呀……”

赵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便安心地等着师兄们归来。

临近午时,街边快步走来三男一女。

这四个人身上都穿着麻衣,头缠白布,神情肃穆,只顾低头走路。

为首的是大师兄高远,身后跟着二师兄付光明,四师姐张莹,六师弟钱程飞。

“三师兄袁成和五师兄楚流怎么不在?”

赵林心里疑惑,不过没有直接上前盘问,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

在查明真相之前,谁都脱不了干系。

“大师兄,袁师兄那边有五师兄的消息吗?”

钱程飞忽然问了一句。

没等高远答话,付光明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什么五师兄?楚流那畜生也配……”

高远回头制止道:“回去再说吧,别让旁人听了笑话。”

“是。”

付光明和钱程飞同时应道。

四个人匆匆进了六合门,大门“咣”的一声关上。

赵林愣着半天没动。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能让他猜出个大概。

师父的死跟五师兄……呸,楚流有关!

赵林心里升起一股怒气。

师父对楚流可谓仁至义尽,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不舍得放弃。

就凭楚流那轻佻好色,屡教不改的性子,换任何一个门派都呆不下去。

“师父在上,弟子无能,至今没抓到楚流那个贼子……”

高远独自来到朱怀山的书房,敬上一炷香,对着牌位下拜道。

“看来凶手就是楚流,跟大师兄没关系。”

赵林心中了然,唤来一个在街边玩耍的孩童,从怀里取出几枚铜钱,温和道:“小兄弟,你帮我送个东西,这钱给你……”

孩童喜滋滋地拿了钱,跑到六合门前用力拍门。

“你找谁?”

学徒打开门,见是一个十岁的孩童,以为是恶作剧,有些不耐烦地道。

“把这个给高师兄。”

孩童递上来一封信。

学徒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了四个字:高远亲启。

“谁给你的?”

学徒张口问道,却发现孩童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奇怪……”

学徒咕哝一句,走到后院,正好遇见高远从书房里出来,便把信递过去,“大师兄,外面有人送信给你。”

“是谁?”

高远接过信,随口问道。

“一个小孩,送完信就跑了。”

高远打开信,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变。

……

庆春街的一家茶铺里,高远和赵林相对而坐。

“你什么时候突破到气境二重了?”

高远眼中难掩震惊。

他并不清楚赵林当初一直掩饰实力,只记得离开的时候赵林还处在力境,仅半年多就跟自己修为相同,速度之快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赵林摆了摆手,盯着高远道:“师父不是暴病,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高远叹了口气,“燕州距此千里之遥,你在行云宗修炼不易,我想等把事情办妥了,再告知你真相。”

赵林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说吧,师父是怎么死的?”

高远垂下眼睛,说道:“自从你走之后,楚流就一直跟我打听你的去处。”

说着脸上现出一丝悔意,“怪我没忍住,被他纠缠不过,就把师父送你去行云宗的事情说了。想来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对师父怀恨在心。”

“我本来以为师父回来,他肯定要去大闹一场,谁知他就像不知道此事一样,安分了好一段时日,我也就放下心来……”

赵林转动手里的空杯,默默听高远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在二月初二那天,朱怀山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把楚流叫到书房训斥。

“你有下过苦功吗?不说跟几个师兄师弟比,前院的学徒都比你刻苦!”

“你那点天赋,也就在清河县排得上号,放眼应州你算老几?”

“以后再有这种破事,就不要来了……”

不一会儿,楚流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来。

“什么不下功夫?你教的那些我早就会了,明明是你偏心!”

“凭啥你对姓赵的泥腿子那么好,我都气境二重了,为什么不送我去行去宗。”

“我到底哪里不合你的意,为什么就不给我机会……”

两人大吵了一架,高远和袁成没想到楚流敢跟师父顶嘴,都惊呆了,赶紧进书房劝师父消气,一边斥责楚流。

“快给师父认错!”

楚流根本不听,直接往外走,口中扬言再也不在六合门待下去了。

朱怀山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要重修“家谱”,把楚流从门中除名。

谁知楚流下午又回来了,不但主动承认错误,还跪在书房外面不起来。

他这一跪就是整个下午,朱怀山终究心软,气也消了,开口让他进去。

楚流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就满面春风的从里面出来。

高远以为师徒二人和解,上前问了一句:“老五,师父原谅你了?”

楚流笑着“嗯”了一声,说道:“放心吧,师父有点累了,你们别打扰他。”说完自顾自地出去了。

几个弟子信以为真,就继续在后院练功,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还是不见朱怀山从里面出来。

这下他们觉得有些不对,一起走进书房,发现朱怀山早已身亡多时,心口上插了一把利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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