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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只是姑娘的老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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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后,云昭再无亲人。偌大的侯府,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时云昭五岁,还是个奶呼呼的小娃娃,却已经见过这世间最冷的人心。

灵堂之上,那些面带悲戚的人,在出门后尽露卑鄙的嘴脸。

“这么好打的一场仗,荣莱侯怎么就死了?”

“说不定就是不想活了,自从他家夫人去世,这侯爷那还有半点侯爷的样子。“

“啧啧,可不是,就留下这个小女娃,也真狠心。”

“谁说不是呢。”

“没了荣莱侯,她一个小姑娘,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

“可不是。陛下有意宽恩,有谁知道她有没有那个福气享。”

云昭像一条恶狗,扑上去大口咬住那人的手腕。

高大的男子恼怒地甩开胳膊,呲牙咧嘴地瞪着被他摔在地上的女娃娃。云昭跌在地上,倔强地昂着头,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

“不许说我爹!”

小姑娘的叫嚣显得那么可笑。

面前的几个男子都是在朝为官的,本是背后说人,如今被捅到人前,多少有些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

“你这丫头,没规没矩!”

“虽然你爹娘都不在了,也得有些家教。”

云昭只瞪着他们,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她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再扑上去,被人一把捞进怀里。

她回头看过去,哇一声哭出来:“阿翁!”抱着她的人两鬓斑白,面容褶皱,却有一双明亮和蔼的眼睛。

周太师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们连忙躬身揖首,做尽了客气有礼。

“妄议侯府是非,尔等不怕传到陛下耳中,落得革职流放?”

他们慌慌张张地道歉,忙不迭地跑走了。

窗外夜色渐深,灵堂内烛火飘忽。

周太师盘坐在蒲垫上,把云昭放在腿上,双臂搂着她。云昭抱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阿翁,爹爹真的是不要我了吗?”

幽静的灵堂里,她的声音轻弱凄凉,令人闻声落泪。

周太师眨了眨眼,将她抱紧:“你爹怎么会忍心不要你。”

“他们都说打仗不难,爹爹是自己……不想活了。”

周太师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死死压在嘴里。

他一下下安抚她的后背,心中盈满了怜惜:“昭儿,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明白。你爹很爱你。”

“阿翁骗人。”她哭起来,默默无声的流泪。

外面闪电霹雳而下,雷声阵阵。云昭害怕的缩了缩,周太师将她抱紧。

门外大雨瓢泼,如同为亡灵伴奏一般,哀歌不绝。

“好孩子,我为你寻了一位老师,不日便到府,这样也有人照顾你,教你诗书礼乐。从今往后,周府也是你的家,我是你的阿翁,会一直照拂你。”

云昭哭累了在他怀里睡去。周太师看着堂上牌位,手里抱着孩子,心下恻然。

“放心吧,老朽定会照顾好昭儿,若你夫妇泉下有知,就多多护佑这个孩子。”

后来再到侯府拜谒的人,都被这个凶巴巴的丫头叫人赶了出去。渐渐,门可罗雀。半月余,京城繁华中几乎将这座府邸遗忘了。

自父亲去世后,云昭不再出门,她除了在宗祠枯坐,鲜少在做什么。奶呼呼的女娃娃日渐消瘦。

苏嬷嬷站在门外,低声叫她:“姑娘,嬷嬷给你做了莲子羹,你出来吃一点吧。”

老五也在,他与苏嬷嬷对视一眼,朝背影说:“小主人,要不要荡秋千?”

云昭坐在那,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没出声回应。

苏嬷嬷叹息一声:“我家姑娘真是可怜。”

“我不可怜!”她从软垫上弹起,绷着脸看过来。她的眼里分明有泪光,却倔强的抿着唇。

苏嬷嬷一惊,被她的眼神吓到。云昭又坐了回去,仍背对着他们。

良久,她说:“五叔,我想自己待着。”

苏嬷嬷眉头一皱:“姑娘,你都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老五扯扯她的袖子,看了她一眼。

苏嬷嬷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云昭只是发愣,脑子里空空的。

初见先生,是一个微雨朦胧的清晨。昨夜大雨将繁花打落,院子里满地铺红,娇艳的花朵残败地萎顿在积水中。直至天色朦胧,才转作细雨,淅淅沥沥滋润万物生灵。

云昭出门就看到院中青衣执伞的少年,油纸伞遮住他的脸庞,只露出颀长的身子。她着急地跑下台阶,想要看清楚他的脸。苏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撑起伞追下去。

她小小的身子淋进雨幕,少年快步走过来,蹲下身用伞遮住她。

少年清秀,面容白净,眉眼如画,只是瘦了些,脸颊微陷。

“你是谁?”云昭问他,眼睛扫过他被雨淋湿的肩膀,青色的衣衫变成了浓浓的绿色。

“在下王砚书,是太师为姑娘聘请的老师。”

云昭已经不太记得半月前在宗祠周太师说了什么,那时她哭得脑子嗡嗡的疼。

眼前的人有一双很温和的眼睛,他的眼神透彻如水,既没有可怜她的孤苦,也没有嘲讽她的孤煞。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干净,云昭没有如往常一样将人推开,露出凶恶的獠牙。

她胆怯的期待的看着他问:“你只是我的老师吗?”

云昭的问题将王砚书问得一愣,他颔首:“是,我只是姑娘的老师。”

云昭似乎松了口气,她低头轻声问:“先生有一日也会离我而去吗?”

思及她年幼失怙,王砚书有些心疼眼前的小姑娘,她明明怕得要紧,却偏要装作冷淡。

“只要姑娘需要,临风此生甘为姑娘驱使,不离不弃。”

他的目光真诚坚定。自收到书信,决定辞官来此,他便已经做好一生于此的准备。曾经科考,他以天下为己任,如今踏入侯府,肩上承担的是眼前这个姑娘的半生。

孰轻孰重?

王砚书想,纵然宏图伟志感人至深,但又哪里有眼前触手可及的责任来的要紧呢?

云昭听闻他的话,抬起头露出开怀的笑容:“先生就住在府里吧。”

苏嬷嬷站在她身后,出声提醒:“姑娘,这于礼不合。”

云昭头也没回,她仍看着王砚书,牵起他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很大,温厚有力,像父亲的手。

“五叔,给先生收拾房间,他就住在西院。”

老五应下:“是。”

“先生去换身衣服吧。”云昭奶声奶气地说。

“多谢姑娘。”

他将伞交到云昭手里,站起了身。

“别叫我姑娘。”云昭抬头看他。他身材高大,如青松翠柏。

王砚书疑惑地低下头,见她眉眼含笑地说:“先生唤我一声昭儿可好?”

苏嬷嬷哼了哼:“姑娘,这不合规矩。”

云昭落寞的跌下嘴角:“苏嬷嬷,我无亲无长,要合谁的规矩?”

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淡漠。王砚书不明白,她只是个小娃娃,为什么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却揉杂着世间沧桑。

“先生,好吗?”她执着的看着他,他自觉这于礼不合,却还是点头:“昭儿。”

她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这才有几分孩童的模样。

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云昭熟悉她的老师。王砚书是朗朗少年,眉庭宽阔,目光温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午饭时周太师赶来侯府与他们一起吃了饭,这也算正式的拜师宴。看着云昭并不排斥这位老师,周太师也放心下来。

饭后,周太师待了片刻便要回衙门。

云昭从椅子上跳下来:“阿翁,我送你。”

“昭儿该午睡了。”周太师摸摸她的头,“外面下着雨,你的病没好几日,可别再受风寒。”

“阿翁。”云昭抱着他的手不肯撒手。

周太师慈爱地看着她:“乖,明日我再来看你。”

云昭乖乖撒了手,朝他行礼:“恭送阿翁。”

周太师站起来,心疼她的分寸。家里孙女撒起娇来总是缠人,有两次他不得不抱着娃娃去官衙。若非衙门有事,他很想顺从她的娇气。

周太师只能叹息一声,看着云昭笑了笑。她也笑着,尽力掩藏眼里失望。

他看了王砚书一眼:“劳砚书送老夫一段吧。”

王砚书拱手:“晚辈荣幸,太师请。”

他们撑伞出门,周太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中堂门口云昭,朝她挥了挥手。王砚书也回头看去,幼小的孩子倚着门框,大大的眼睛中露出失落的神色。他心下不忍,收回目光。

走出月门,四下寂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是夏日最后的呢喃。

“老夫不日便要调任楚州,邯郸三子俱在,有任何事,尽管上门。”

“多谢周大人。”

“何言一个谢字。”周太师叹息,“命运弄人啊。昭儿这孩子,实在可怜。”

周太师看了他一眼:“你是晟公亲选的人,想必是错不了。昭儿今后托付你照顾,她虽性情孤僻,却是至诚纯爱之人,他日也绝不会薄待你。”

“临风不会辜负侯爷与太师所托。”

“你教习她,切勿只教诗词歌赋。荣莱侯一脉只剩她一个女娃娃,虽未有女子上朝为官的先例,但即便只是做个闺阁女儿,诗词歌赋也不足以保她太平。”

“临风铭记。”

行至门前,门外太师府的马车恭候。周太师在门房停下来,将伞收起交给手下人。他双手交于胸前,颔首而拜:“老夫在此,拜谢了。”

王砚书连忙放下伞,弯腰揖拜:“临风不敢稍有怠慢,请太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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