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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鸱鸮声声难移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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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八不罕有什么请求,泰定帝是没有不依从他的,何况建醮[道士、和尚设法坛做法事]又是皇帝极喜欢的事儿,岂有不允之理?

【一】《将军辞.白狐》荒人邪影.曲 ediq.词

当下,皇后便驾到景福宫。

大老远就听见,皇上和俩名贵妃正在载歌载舞。这个时候,可不能去打扰皇上的雅兴。皇后赶紧停住了脚步,从门缝了往里瞧了瞧。

只见皇上穿了一身女人衣服,摆了极丰盛的筵席,裸头赤脚地举着个斗大的金杯,斟满了葡萄美酒,在那里边舞边吟:

[蒙语念白]“白气一缕八仙桥,男体女身何重要;一宿香汗湿纤腰,颜色双绝我为妖。”

排列整齐的歌女舞童站在皇帝的两旁,个个衣装绚烂,姿色美丽,在那里既舞且歌,笙箫迭奏,弦管悠扬。

歌姬伴唱:“啊……呵……哎……”

内监宫人,穿梭于宫堂之上,进肴递馔,来往不绝。

皇上摆出一个男人姿势,大声唱道:“豪情冲云天,江山驻心间,策马扬鞭赴朔前。孤军授夷偏断烽烟,生与死,弹指现。”也不知皇上扮演的是女侠客,还是女将军。

必罕和速歌答里两位贵妃却是金装玉裹,打扮的像狐狸一般——一个站立左边,手内执着金壶,侍候斟酒,一个握着玉箸,立在右首,等候进菜。

为何要打扮成狐狸?

一定是舞童和歌姬在筵席之旁,相扑为戏,皇上和贵妃各自押宝。哪边胜了,便赏美酒一杯,以作奖励;哪边输了,便要扮作狗犬,爬在地上学作狗叫。胜了的人趁她伏地狂吠的时候,便举箸夹了一筷菜肴,引勾她向前,叼吃饭菜。贵妃们不愿做狗,便弄了一身狐狸打扮。

要是听到犬吠,那是皇帝赢了;如果听到歌声,扮上女装,那一定是皇上输了。因为,你总不能让皇帝也学狗吧!

只听得皇帝高声唱道:“仗剑问青天,边域烽火,何日眠。兴亡随一念,魂胤千里,征雁难还。”

大贵妃必罕手执金壶,仿佛敦煌飞天女手中的琵琶,又舞又唱道:“白狐一梦,竹林水洞,稚齿笑冰肌骚。破庙上坐望月笑,夜助青蛇盗灵草。”

小贵妃速歌答里以手中的长筷子为剑,也舞动唱曰:“九尾的白毛,爱欲情仇妒火烧,屋外乌鸦闹,倾身为君勾眉角。”

皇帝随着俩贵妃转动着。他眼瞅着美色,手执着金杯,嘴尝着旨酒佳肴,手还要不老实——他一会儿搂搂必罕,一会儿又摸摸速歌答里。嘴中还要放歌:“黄沙侵军缦,残烟彻甲寒,转眼征战逾十年。阵前或一梦西江岸,人依旧,月难圆。鸱鸮声声切,难移雄心,志未短。纵然别经年,英雄皓首,红颜魂牵。”

看到此时,皇后也不用宫人通报,竟向筵前而来。

大小贵妃看见皇后进来,连忙放下金壶和玉箸,疾步上前迎接。

此时,皇帝也瞥见了皇后,便笑嘻嘻地说:“皇后来得巧极,快来饮杯美酒。”说着,将手中的金杯举起,一吸而尽,把杯口朝皇后照了照说,“来!来!朕已干了,皇后快快陪朕也干一杯!”

皇后含笑道:“陛下兴致不浅,臣妾理应侍候的。”一面说,一面要向席前俯伏,行朝见之礼。

皇帝忙对皇后说:“免礼!免礼!快快饮酒!”

皇后却可怜兮兮地道:“陛下的旨意,臣妾不敢不遵。但是,臣妾今日觉得头痛发热,身体违和,所以冒味前来恳求皇上宣召僧徒,举行罗天大醮,代臣妾敬求佛祖,降福消灾,益寿延年,臣妾便感谢不尽了。”

成吉思汗的子孙,都十分崇敬佛教,忽必烈更是把佛教立为国教。泰定帝在藩邸的时候,每过两三日便要叫了僧徒进宫铙钹喧天,钟鼓震地,举行斋醮。现因册立必罕妹妹入宫为妃,每日在酒阵歌场里面厮混,竟将僧徒唪经建醮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此时经皇后一言提醒,又将他那颗信仰佛祖之心给提将了起来。他立刻把手中的金杯放在桌上道:“若非皇后言及,朕已不复记忆了。当初朕在藩邸的时候,曾在佛前许下愿心——倘若能够位登九五,必定大建斋醮,以答佛天之佑。自从即位改元以来,因政事繁重,宵旰勤劳,竟把建醮的心愿忘了。今天,皇后的身体违和,这一定是佛祖因朕许了愿心未尝了却,所以略略显应,这是警诫朕躬啊!”

皇后还不等皇上说完,就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原来陛下果然许过心愿,难怪臣妾昨夜梦见金甲神人,好似佛门中韦陀一般,手举金刚降魔杵,向臣妾大声喝道,‘既许心愿,何故不思了却。’臣妾被这一喝,忽然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便觉头痛欲裂,身上发热,好生难受。臣妾想,我平日并未许过什么心愿,为何神人在梦中见罪呢?哪知,是陛下从前许下如此大愿……若非圣谕明白宣示,臣妾还要狐疑莫决哩……”

皇帝听皇后这么一说,不胜惊诧,更加觉得对不住皇后,便道:“佛祖果然灵应异常,竟向皇后示梦见责,朕当立下手敕,宣召僧徒举行斋醮。”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内监,“快将残肴撤去。朕自即日起,便要斋戒沐浴,屏酒除荤,大作佛事。六宫妃嫔和一切内侍宫人,都要仰体朕意,信心奉行。如敢故意违背,或私自饮酒,暗宰牲畜者,一经察出,定必重惩不贷。”一面又降下手谕,宣召三十六众僧徒连夜入宫,起建斋堂,为皇后祈福。

皇后见皇帝已同意召僧徒建醮,心中便十分地快意。她料定赦罪之举,必定成功。遂即谢了圣恩,退归昭阳院[1]等候大赦的消息。

【二】《读曲歌.其二十五》佚名

芳萱初生时,知是无忧草;

双眉画未成,那能就郎抱。

第二天,那被召的三十六名高僧开始大作佛事。僧徒依照旧例,奏请皇帝大赦罪囚,以符佛天慈悲之意。

佛教常以三、七为数,所以设立道场一般以七天为一周期做佛事。在这七天时间里,皇帝也天天待在斋堂里诵经念佛。

最后一天,皇庭西苑之内,一栋古香精美的殿舍在修竹茂林的掩映之下,烟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金鼓钟磬之声隐隐传出。

只见泰定皇帝身穿佛袍,肃然端坐在斋堂的中央,缓缓地敲磬诵经。连着几天地重复着这种枯燥无聊的操作,皇帝也是累得够呛,还好有那么多的太监宫女伺候在身边,比那些和尚们是轻松多了。

诵读一上午的经卷,皇上的精力神儿渐渐有些困乏,但见他敲磬的节奏慢了下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人,他是睡着了,但潜意识里还在做作——小木锤还在敲着,结果敲错了磐,小木锤没有敲到磬上,落空了,敲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人也失去了平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和尚们都在闭目诵经,没有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太监们却大惊失色,当然不是怕神灵报复,而是怕皇帝迁怒自己,便都纷纷低着头,没有一个敢上去仰视的;那些伺候在身边的宫女们,都感觉好笑,都使劲憋着,不敢吱声。

突然,一个极为不和谐的笑声传了过来,和尚们立即停止了诵经,全都看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原来是一个入宫不久的小宫女。也许是年纪小的原因,没有心机,也有可能是实在没有忍住,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皇帝也被这笑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盯着那个小宫女。感觉那宫女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心道:为何把这么小的女子收进宫来?一走神便盯着那小宫女时间便长了一些。

众人以为,这次皇上一定是动怒了。所以,斋堂里异常地宁静,空气也好像凝固了一般。

太监宫女们把头低得更低了,心里都在发凉,低呼着:“这下可闯祸了,皇帝一定要将她杖毙!弄不好皇上一生气,会大开杀戒,祸及我们的。”

皇上拿起金杵,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莲台。小宫女的脸色更加地苍白,她“刷”地跪在了地上,瑟瑟地抖个不停。

皇上信步走到小宫女的身边,蹲下身来,把小宫女扶了起来,用杵尖顶起了那小宫女的下颌,将其头也抬了起来,两人相视片刻。突然,皇上哈哈大笑,那笑声仿佛是在学刚才小宫女的笑,只是没有小宫女的爽朗和天真。随后,皇上竟把手中的金杵放进小宫女的手里,自己却优哉游哉地出了斋堂的大门。

太监和宫女赶紧跟了出去,只剩下手拿金杵站在斋堂里不知所措的小宫女和一群看得目瞪口呆的老和尚……

第二天,大小贵妃便以看望皇后病情为由来到昭阳院,并把斋堂的这段奇事告诉了皇后。

必罕担心地问:“皇后姐姐,皇上会不会临幸那小宫女呀?”

皇后道:“你把圣上当成什么人了?你不是说,那小宫女才八岁嘛,皇上不会的!”

必罕又问:“那,为何皇上当天就把她召到了御书房?”

皇后说:“皇上读书的时候你,难道不需要个奉茶续水的宫女?”

速哥答里连忙插嘴说:“没有奉茶,她是坐在皇上怀里学写字呢!”

“哦~”皇后沉思起来,“皇上是把她当成我那死去的小公主了。”她又叹了口气说,“如果小公主现在还活着,也是八岁……”

必罕担心问:“皇上会把她当做女儿么?”

“尚宫局是怎么当得差,为何把这么小的女人弄进宫来?”皇后对必罕道,“你私下里打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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