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外企工作和死亡摩天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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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季今凡来到了这家瑞典外企，开始自己的新工作，这是今年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地点在上海。这份工作对日后的外贸全面发展具有重大作用和意义。

季今凡来到公司，Johnson带着他参观了各个部门。单从外企规模和人员构成来看，这里谈不上气派，但也基本囊括了一般性企业的构架，部门包括市场销售部、采购部、技术研发部、财务部，人力资源部涵盖了行政部，没有一些大中华区总裁、总监之类的职位。

这家外企的总部在瑞典，另外在苏格兰、荷兰、中国上海、中国深圳均设有子公司或办事处，季今凡所在的上海办事处，其核心部门是采购部，深圳办事处则侧重市场销售和推广。

在职场沉浮中，最难的是如何用尽浑身解数进入一家企业，包括个人学历的深造、工作经验的积累、面试技巧的应用，在季今凡看来，只要你有这个能力胜任所应聘的职位并愿意为之用心付出，你甚至可以动用非常规手段，而当进入这家企业后，所做的事情也就这么点回事了，在外企，这个道理依然受用。

季今凡隶属于上海办事处采购部，职位是采购助理，主要协助采购经理Mark工作，帮Mark传传话，在瑞典总部和国内工厂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季今凡的具体工作内容包括：采购信息统编、下发订单、确认交货时间、货运跟踪、联系清关送货等等，还有其它一些采购助理应该做的事情诸如档案管理、登记请购单和发货单、采购报表，总之一切琐碎事情都需要做；另外，季今凡也会帮办事处主管Johnson做一些文件翻译，比如一些供应商的产品介绍和报价信息，空的时候，他也会帮其它同事打打下手，不管这些是不是份内事，多学多做总是好的，这样跟同事们也容易相处，老板也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季今凡俨然成了这里打杂的，他原先以为外企基本上是专人专职，尤其还是北欧外企，其风俗文化应该比较悠闲轻松，接触后，季今凡发现自己错了，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老板和工人永远是剥削和被剥削的资产关系，很多资本家正在无限度地以最小成本实现利益最大化。

Mark是上海本地人，34岁，瑞典海归，之前在瑞典总部工作，后来调到上海办事处，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发展轨迹，毕竟在家附近谋求一份好工作才是最好的归宿。Mark做事干脆利索，从不拖泥带水，奉行以最少的时间做最高效的事情，所以季今凡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与工作不相关的事情，他之所以很空闲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所有的琐事都是季今凡在处理，这就是采购主管和助理的区别，职位越低，做得越多，拿得最少，这是职场新人必经的过程，你不乐意可以走，有无数的人垂涎这样的职位，换个人照样顶上，外企整体的运作流程是相当成熟的。

称之为采购，但是供应商基本上是固定的那几家，产品的种类也不会有很多变化，年度采购报表上已经分门别类地列出了所有产品明细和厂家的价格，十几年积累下来，现在已经很少有需要开发模具的新产品。瑞典销售主管Michael会传给Mark采购订单，季今凡依照采购报表仔细核对后下发给各个工厂，再根据Michael对这些产品的需求时间，推算出工厂必须交货的日期，因为海运到瑞典哥德堡大概需要35天，再加上国内报关及国外清关所需时间，必须留有一定的余地，并得到工厂的精准确认。货物发货前，工厂提供出货报告，技术部赵强去工厂验货，季今凡也要和工厂确认好货物的内外标签、吊牌、唛头等等，随后联系指定货代订舱，各个部门相互沟通协作。

赵强，人如其名，是一个强人，江苏无锡人，上海交大工程自动化专业，毕业不到五年，年薪保守估计三十万，出去验货还有很多额外收入。名牌大学毕业就是不一样，更强悍的是他作为理工科毕业生，却精通瑞典语和英语，这就是差距啊！认识他这样的人，季今凡才知道自己有多差劲，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不得不感叹，外企真是卧虎藏龙！

随着工作的深入了解，季今凡才明白，这里不算是严格意义的外企，准确的说应该是瑞典企业驻上海办事处，它和外企是有本质区别的，外企是指外商在中国境内注册的企业，各方面系统都比较完善，规模也较大，而这里只是一个办事机构。不过，外企的一些优良企业文化还是能够在这里得以体现，Johnson在用人和管理上都比较人性化，这里各方面氛围相对轻松，比如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但没有硬性规定，允许早上延迟到九点半以内，只是晚上相应地推迟到六点以后补上早上迟到的几分钟，早上十点半和下午三点半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你可以喝杯咖啡或者躺在按摩椅上放松一下，这在私企是不敢想象的；其它如超出工作时间有加班补贴、手机话费全额报销、午餐20元补贴、半年一次旅游、交住房公积金，总之，这里各方面福利都挺好的，应该比一些美企、日企好很多，据说美日外企比较严肃，待遇一般且工作压力大。

虽然这里氛围相对轻松，但是瑞企对工作细节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每周都需要呈交工作总结，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无论大小，都需要备案，而且还要定期提出建议和改进；上级交代的任何事情，必须按时完成并汇报，没有其它任何借口，上班就是上班，无论你是否做好本职工作，你都必须在位置上，不可以看电影、玩游戏，要是被抓住的话，严惩不贷；还有一些规章制度，比如不能利用公司资源做不相干的事情，休息的时候必须关掉电脑显示器，茶水间的纸杯只能供客人使用，打印机使用的纸张多半是两面重复利用，外企在环保上做得比私企好很多，他们在骨子里就有环保观念。这些都是态度问题，季今凡能克服和遵守。

在瑞企发邮件尤其要谨慎，邮件一旦发出去便会在各个部门传递，不能出错，大大小小的邮件都要以书面形式集中归类保存。这里实行问责制，以结果为导向，所以做事情要谨慎，不求有功，但一定要无过。

做了一个多月后，季今凡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以他目前的技能水平和职场应变能力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中规中矩，思想上足够重视，不出乱子就好，也不用想着勾心斗角，因为向上爬到高位基本是没什么可能，虽然晋升制度是透明的，但是毕竟专业分工不同，很难有实质性晋升，无非是每年的工资会有等级提升。自然而然地，季今凡又在思想上起了一点变化，这里肯定不会是事业上的终点站，辗转多年，他更加肯定，事业的核心终究还是外贸业务，不久以后，他会回到外贸业务上，不去想其它任何职位，现在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更多的是为了应紫伊。

每天下班吃完饭后，季今凡就开始折纸鹤，横竖折叠，轻重压折，每个折痕都倾注了他的真心，一旦有看不顺眼的纸鹤出现，一概扔掉，绝不充数。从晚上八点折到十二点，一天大概能折三四十只，纸鹤越来越多，床边已经放不下，床角也堆满了。

晚上，季今凡和应紫伊一起去溜冰场滑冰。季今凡约她的，他记得她以前就嚷着要去玩滑冰，他也乐意玩这个，但他不会滑，对滑冰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候一个初中同学有一双溜冰鞋，他们一起在篮球场上滑过几次。这天不是周末，溜冰场的人并不多，这给了他们两个新手练习的机会，季今凡小心翼翼地站在场地上，慢慢起动，先小滑一段路，滑了一会后，感觉来了，越滑越顺，他便带着应紫伊，他不敢轻易拉她手，只是拉着她的衣角，他们摔了很多跤，但是玩得很开心，季今凡又看到她那标志性的傻笑了。这是季今凡第二次正式滑冰，第一次是昨天，为了今天能表现好点，他昨晚一个人偷偷地来这里练了三个小时，好在天赋不错。

“你最近怎么样？”走在送应紫伊回家的路上，季今凡又问她这个问题。

“老样子呗，书店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帮帮我爸妈卖海鲜，挺好的，呵呵。”她的口气没有上次那么有攻击性了，看来，这段时间的关心有了作用。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速度与激情8》好吗？”季今凡期待地问。

“这个我们以前不是看过吗，怎么又上映了？”应紫伊憨憨地说。

“我们之前和明辉、熙白他们一起看的是《速度与激情6》，是2013年，前年还上映了《速度与激情7》，本来也要去看的，后来错过了。”季今凡讲述着，回忆中带有更多的惋惜，2015年是非常悲催的一年，因为赌球错过了很多很多，如果不是赌球，他有很多的时间和应紫伊去看《速度与激情7》，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懊悔不已。

“哦，哦，”应紫伊点了点头，似乎要答应，但很快一转，“不对，明天要和王武军去锦江乐园。”

“谁？”季今凡迫不及待地问。

“一个朋友。”

“是相亲的吗，老乡，在上海有房子的那个男人吗，他还缠着你？”

“什么缠着我，他人也很好的。”应紫伊维护着。

“我好还是他好？”

“都好！”她又开始傻笑了。

“我想，有一天，你会知道谁对你最好的。”季今凡在心里默念着。

“要不我们都去锦江乐园玩吧，我很想去坐摩天轮，好吗？”应紫伊提议。

摩天轮？季今凡摸了摸左胸口，这才刚做完手术半年啊，别说现在，就是以后完全康复了也是不适合坐摩天轮的。

“恩，好的，我去！”季今凡还是答应了，他是要去看看应紫伊口中的相亲对象。

第二天早上，季今凡很早就来到了锦江乐园，买了三张票。

没等太久，应紫伊从一辆奥迪Q5车上下来，紧接着，一个男人从驾驶位走了出来。从一开始，季今凡就落了下风。

“你好，我叫王武军。”他伸出一只手准备和季今凡握手。

这名字好威武啊，正如他的身高和块头，老实说，他挺帅气的，比季今凡高几公分，穿着和发型都比他讲究。季今凡犹豫着该不该和他握手，应紫伊推了一下他。

“我叫季今凡。”季今凡漫不经心地说道，伸出手来跟他碰了一下。

“你在上海做什么的？”他看似友善地问季今凡。

“外企。”季今凡简单地回答了他。

“外企里做什么？”

还问，没人想跟你聊天呢。

“外贸采购。”季今凡依旧敷衍着，然后转向应紫伊这边。

应紫伊在边上瞪了他一眼。

“我是做电子商务运营的，之前代理两家天猫，最近又陆续兼职了一家京东和拼多多……”王武军饶有兴致地对着季今凡说。

简直无语，压根就没问你是做什么的，也没有一点兴趣想知道你的任何情况，季今凡嘀咕着，但心里是佩服的，这年头，一个好的运营人才确实非常稀罕。

锦江乐园内，摩天轮边上，又大又高的超级圆盘，应紫伊满心期待，王武军也是兴致勃勃，唯有季今凡，左右为难。

“你还不上来吗？”王武军问。

季今凡犹豫着，然后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他坐上了摩天轮，这不是游玩，而是一趟死亡之旅。本身有心脏病的患者，哪怕是已经康复了，一旦坐上了摩天轮，随着摩天轮的快速运转，人体跟着快速不规则旋转，心肌耗氧量就会明显增加，心肌耗氧量增加的话会增加心脏的负担，容易引起心肌梗死、心衰甚至猝死，所以有心脏病的患者坐摩天轮是很危险的。这不仅仅是对自己不负责，对自己的家人不负责，也是对乐园的不负责，对应紫伊又何尝不是呢？

季今凡和应紫伊的情感变了，这样的感情是盲目的？此刻，季今凡是幼稚和无知的，是什么样的情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或者说，这有必要吗？

事实上，其它一些撞击和刺激类的游乐项目，季今凡也是不适合游玩的，他就不应该来这里。

坐在摩天轮上，缓缓启动，季今凡轻轻地抚摸着胸口，试图让心脏安稳下来，经过一圈又一圈，周围传来了阵阵尖叫声，季今凡有些不舒服，心脏跳得很快，但总体上还在可控范围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摩天轮慢了下来，上面的人逐渐出来，大家纷纷吐槽，有说有笑。很庆幸，季今凡也平安地走了下来。

感谢上天，让他活了下来。请原谅他的冲动和无知，在感情的世界里，他是幼稚的，其实，在赌球的世界里，他又何尝不是。他善良、勤劳，他又无知和冲动，他在成长，他又在为成长付出巨大的代价。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能尽快成熟，不仅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人，更为帮助更多的人，是的，努力强大自己，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人，这是他的心愿，上天不该亏待这样一个善良的人。

经过这愚蠢的一天后，季今凡继续折纸鹤，一个月的辛苦忙碌后，季今凡折好了1000只精美无暇的千纸鹤，纸鹤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他仔细清点过三遍，确认刚刚好是1000只。

季今凡把这些纸鹤装进一个麻袋拿到礼品店包装，当纸鹤从麻袋里倒出后，礼品店的女生惊呆了，她说：“无论哪个女的见到这么多纸鹤，肯定会答应做你女朋友的。”

真的是这样吗？季今凡暗暗欣喜，这是他的辛苦杰作，是一只一只积累起来的，每一只纸鹤都倾注了自己的真心，每一只纸鹤都是有生命的。

1000只纸鹤被精美的礼品袋分装成两大袋，季今凡放在床前的桌子上，等待机会，送给应紫伊。

折完纸鹤后，除了上班和睡觉时间，季今凡都会去应紫伊的书店看书。季今凡知道王武军一直有联系应紫伊，他们也出去吃过饭，但他没有要求应紫伊什么，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是自由的。

6月底，季今凡顺利转正，跟公司指定的外服代理签订了一年的劳动合同。

在工作上，季今凡依旧兢兢业业，提早半个小时来公司上班，积极完成该做的事情，协同部门同事处理好相关事务。

瑞企的企业文化是独特的，大厅的环境非常惬意，茶几上供应着喝不完的咖啡，还会有一些小点心。以前，季今凡不喜欢喝咖啡，也不懂咖啡，现在慢慢喜欢上了，很喜欢喝咖啡的感觉，那种夹杂着苦与甜的意境让人上瘾。咖啡蕴藏着很深的生活哲学，淡淡的苦涩，淡淡的甜味，如何拿捏是一种态度，咖啡杯里倾注的不仅仅是一种黑色液体，还有一种生活的状态。

午后时分，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品味着香浓咖啡，静静地阅读着一本文集或者小说，听听那柔和的音乐，这是在外企工作最美好的时光。

下班后，你可以躺在按摩椅上休息下，尽情享受进口高档按摩椅带来的无穷乐趣和轻松，饿的话吃点饼干充充饥。

岁月悠悠而过，天气越来越热，在这最爱的夏日里，季今凡继续拼搏。季节的更替总是在蓦然间向我们呈现，从金秋时节到寒冷冬日，再从生机勃勃的春天来到炎炎夏日，发生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回首往事，季今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再次深陷茫然，总是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才会经常给自己套上层层枷锁。

毕业五年了，季今凡依旧不能在薪资和实力上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以前，他总是得意一次又一次的转换，可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已经过去五年，季今凡深刻地体会到，是时候定下来一心一意去做一个工种，如果说毕业后的前五年是用来学习和摸索的话，五年后，是该确定好自己的准确目标，然后一直走下去。季今凡明白自己的路在哪里，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做些毫无将来的工作。今年过后，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会去做外贸业务，这是他的既定目标，好好做业务，使自己发展到另一个高度，从业务上升到管理层，SOHO也不错，他还想着出国，还想过自己开公司，这些现在看似不可思议的梦想时刻鞭策着他不要停止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