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着，已然用尽全力【3/3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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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晚辈有礼了。”

严珅来到老人家面前，躬身行礼。

接着，又道：

“小子初来贵地，见积水未退，众人皆是满脸愁容。而老人家却神色淡然，仍有兴致看孩童嬉闹，可是有什么缘由？”

老人家约莫有六十来岁，只是长期务农，风吹日晒的，面容愈发苍老。

见有生人过来，老人家缓缓的抬起头。

只是。

这一抬头，双眸相接，严珅便知，他这番话失了妥帖。

因为——

老者的神色并非是淡然，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而见着严珅一行人，衣着光鲜，身后仆从众多，这份绝望更演化成一种彻骨的漠然。

“呵呵，什么兴致？不过是苟活罢了。”

老者声音沙哑，似要将这世道，也一起拽入绝望深渊。

见严珅这一行人红光满面，再对比自己的几个孙儿面黄肌瘦，便接着惨笑，道：

“世道不公，命如草芥。

即便没有这场洪水，每年官府加在我们身上的租子，也有八成之巨。前两年，我的幺儿便是被活活饿死。

而今年，一场洪水，也将我家老大给带走了，他婆娘也跟着殉了情，留下三个奶娃娃。

其实，即便是没有河神大人的天罚，我们一家人也活不了多久了。老大也算幸福，对于他而言，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会像他弟弟一样，苦苦给熬死。。

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和你们这些少爷不一样，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但更多的是，许多人即便竭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活。

哎，既然结局已成定局，小老儿何不让乖孙儿，痛痛快快的玩耍，快快乐乐的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话声刚落，老者的一双热泪，便顺着满是沟壑的面庞，缓缓留下。

他分明在笑着，却让人觉得无比凄凉。

老者的一句句话，一滴滴泪，像是重锤一般，砸在了严珅的心头。

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踹则这些贪官污吏的，然而他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

收八成田赋？！！！

这不是在剥皮，而是在杀人啊！！！

本来，他觉得这次的长江水患，不过是一时的天灾，等他赈济一番，百姓们缓过劲来，便能休养生息。

毕竟，这些底层贫苦农民的生活，就如野草一般，生命力异常顽强。

可是，若是这些荆州府的官吏，仍然这般作为，就是他再有三头六臂，也难教这些百姓活命啊！

就算是野草，也需要“一丝一毫”的水来浇灌。

但是，这些所谓的官员，却将这最后“一丝一毫”的希望，也夺走了。

这时候，远处正在嬉闹的孩子们，见自家爷爷连流满面，有种本能的防御之态，停下玩耍，慌慌张张，径直跑了过来。

一个张开小手臂，似要将爷爷护在身后。

一个跑到爷爷身前，用脏兮兮的袖子，为爷爷擦眼泪。

还有一个直接跳起来，一双小拳拳，似要锤烂严珅的胸口。

见状，老者一声喝下，止住了那个孩子的鲁莽行为。

接着，便慈祥地望着这几个孙儿，道：

“乖孙孙，爷爷不小心被风沙眯了眼睛，不碍事的。你们饿了吧，走，爷爷给你们去熬观音土，稻米汤，好不好啊？”

三个小孩子，终于放下心来，一前一后一右，搀扶着爷爷离开了。

老者到最后，也没有理会严珅这群人，也不行礼告辞，就径直离开了。

“岂有此理，这群刁民，真是无礼！”

见状，张浩知一声怒喝。

谁料，严珅一瞪眼，直接让他止住了声音。

“八成税赋？张大人真是本事通天啊！”严珅冷哼。

“大人，休要听这些刁民信口雌黄，下官一心为公，绝不会······”

张浩知腆着脸，赶紧告饶。

“住口，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德行？嘴里能有几句真话，别解释了！”

严珅止住内心的熊熊大火，强压着怒气道。

原先还不觉得，现在才想起来，这老者应该与张浩知，也就一般大。

但见着老者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再看这张知府衣着光鲜，红光满面。

以目尝之，其味甚辛。

怎么看，怎么辣眼睛！碍观瞻！

严珅现在不想说话了，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直接锤爆这个狗官的狗头！

毕竟，他今后网罗朋党，第一个要拉拢的，便是和他一样的“自己人”——奸臣污吏。

张浩知，也是他要团结的对象。

现在，他要克制，不能让这些东西，碍了自己的计划。

可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见着一盘王阳，灾民遍野。

严珅忽然觉得，或许，这场滔天的水灾，比这些人所酿造的人祸，要温柔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