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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你觉得今天会有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啊。”慕艳看到排在尹黎梨前面的萧霁回头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然后摇头道。一个人有了弱点就容易受制于人，她只是在萧霁面前提了提尹黎梨，他就没有采取过任何行动了。慕艳、喻北、尹黎梨和萧霁之间形成了巧妙的平衡状态，哪怕并不互相重视但四人认识的时间要比普通的同学早得多，毕竟从小到大都被分在同一个班里的人极少。哪怕一开始没察觉但慕艳还是慢慢明白了尹黎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尹黎梨自己都没发现她有多渴望别人的喜欢。这自然是有利有弊的，尹黎梨的人际关系很好，她总是对所有人都流露善意和关怀但这也让她对别人的好显得廉价。慕艳是怎么也做不到她那样的程度，仔细算算她作为宋妙在学校里没真正交到一个朋友。慕艳警告萧霁不能针对喻北之后他就转换了策略，萧霁帮喻北提前回到了亲生父亲身边从而避免他因为虐待而走向心理扭曲的地步。现在的喻北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已经克服了说话的心理障碍，他身边也有了不少好友。明明她和喻北还是坐在一起，明明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叫上对方，但慕艳知道她的看法转变了。每次回答喻北或者尹黎梨的问题的时候她心里都会隐隐觉得烦躁，当知道自己并不是对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后慕艳就很想从那段关系中逃离。

没有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也没想过表达出自己心中的困扰。或许在她选择沉默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从她身边所有人推开了。慕艳用勺子拨了拨餐盘里的米饭然后无声地把饭和菜搅拌在了一起。所有人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走，慕艳明知道自己已经掉队却没有想过去追可她又忍不住埋怨别人没有为她停下。“我不想吃了，你们慢慢吃。”说完慕艳便端着盘子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果然她还是忍不住想让人知道她的异常，那么知道了之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慕艳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用各种幼稚的行为博取他人的关注但她得到别人的注意之后还是会不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会满意仿佛活着这件事本身就会让她生出无限的不满。

尹黎梨看着宋妙走远的身影脸上不由地浮现出深深的担忧，她皱着眉问到：“妙妙今天很不对，她有没有和你们提过发生什么事了？”

喻北和萧霁同时摇了摇头，三个人眼中都布满了疑惑。四个人每天都会一起来饭堂然后一起走，此前宋妙并没有自己先走了的情况发生。

慕艳不失望是假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失望是对自己还是他们。在她说想要自己冷静一下之后真的只剩她自己了，明明是她自己的要求，明明别人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而离开，她却还是平静不下来。尹黎梨说的各种关心她的话不会让她觉得感动，慕艳在表演一个不让人觉得厌恶的人从而掩盖自己的冷血。

“慕艳，那怎么样才能令你满意呢？”凉薄在几次试探之后发现慕艳并没有发怒，于是大胆问到。其实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慕艳对班里的同学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温和有礼了但她还是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或许我已经无法让自己满意了，我死的时候说不定我就满意了。你知道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话的话没有人会知道那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对身边的人态度恶劣，当你死的那一天他们不会觉得太过痛苦，说不定那还是他们盼望的。”慕艳闭上了眼，嘴角上扬，右脸上现出深深的酒窝。

“慕艳……”凉薄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唤她的名字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麻烦把之前所有的世界中我的身体数据传给我一份，我现在无聊，正好看看解闷。”慕艳忽然睁开眼。不让自己太闲，这是她压抑消极情绪的惯用方法。一味地压抑情绪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那些沉淀在内心且没有被发泄的情绪可能会在某一时刻化为对所有人的无差别攻击，慕艳是知道的。慕艳在脑海中认真比对几份资料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有的数值高得异常比如适配度和容貌值。数值明显被调高的地方都算不上是对人有害，难怪凉薄总是无法探测到哪里出了问题。怪不得她在第一个世界行为那么古怪，慕艳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第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她那时候的说话方式还有那些过分亲昵的举动让她自己都觉得恶心。慕艳结合已有的资料大胆提出了一个猜想，验证的方法并不困难。

“你接收现在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之后还能设置拒绝接收吗？”凉薄听到慕艳这样问他。他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但他还是尝试了一下。在几次试着关闭接收资料选项都失败后凉薄惊诧地道：“怎么会一直关闭不了呢？”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慕艳所说的任何话都不会应验，不管是不是对自己有利的话慕艳都会说，她说那些不好的猜测往往都会成真。他在虚拟里看到过不少诅咒别人的人却没见过哪一个人像慕艳一样那么热衷于诅咒自己的。

“我就知道问题会一次次出现，看来只有其中一方身死才能终止这场没意义的交锋。我估计下个世界上演的就是强行把人拖入已定世界线的戏码了。”慕艳枕着自己的手臂猜测到。

“慕艳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个世界或者说之后所有的虚拟世界里我们都要陷入被动了。看不到敌人，曾经的优势变成陷阱然后只能挣扎着步入死亡，这大概就是我们的结局了。”慕艳冷笑了一下然后面色很快回归平静。

“怎么会这样呢？慕艳我不会让你出什么事的。”

“不要轻易许诺，你承诺的保护没有兑现的话难过的就不是一个人了。那些话我只是说着玩的，敌人采取了行动那么离正义方反击就不远了。哪怕他们真的像我说的那样做，现实世界的技术人员应该也会察觉，说不定最后吃大亏的是他们呢？”慕艳故作轻松地道，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安慰连活物都不算的凉薄。这样不好，明明曾经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摒弃心中的柔软她却没有真正做到。善良是会害死人的，慕艳忘不了是什么让她发誓从此只会做一个冷血的人。

【今天李双荷在收餐盘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慕艳看了看自己面前除了装水果的小碟子之外都满满当当的盘子，脸上还是维持着平静的神色。按理来说身为护士长的李双荷应该见过不少绝食的人应该不至于留意她是不是吃得太少了，所以她为什么看自己呢？慕艳懒得想便又发起了呆。昨天隔壁的人一直在一边砸东西一边叫骂，她那时刚好在午睡，被吵醒了之后她就坐起身然后坐到了下午。璀璨蔚蓝里你只能选择吃药或者被喂药，选择前者的话你还能保留一定的人身自由，后者就只能被束缚在床上。其实吃药不会马上致死，这是慕艳吃了许多次药之后发现的。这说明璀璨蔚蓝里死的人要么是被杀要么是自杀了，知道或者不知道这个都不重要，慕艳一直没想过逃出去。她不用试就知道成功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她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因为哪里都没有慕降了。

药物反应能被熬过去，也能通过服用下一阶段的药克服副作用但朝错为了完整记录用药后的反应是绝对不会允许第二种情况发生。慕艳在故意提过一次后就明白了他的态度。指望一个看着你忍受痛苦还能不断询问你具体的感受只为保证记录的完整性的人有点同情心还不如指望自己哪一天在梦里永远醒不过来实在呢。

慕艳上牙的左右两边都有一颗蛀牙，这还是她牙疼之后才发现的，此前她都没有注意到仿佛那两颗牙是忽然长出洞来一样。慕艳一直很少关注自己的状况，不管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都无法让她重视。牙疼得厉害的时候还能把她给疼哭，慕艳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把那两颗牙齿敲断。饭粒不够绵软的时候她每吃一口饭都是煎熬，批量煮出的饭能保证熟了却保证不了口感因此慕艳总是吃不了几口饭就被迫停下。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她不会什么也不吃，饥饿感并不是容易忍受的。腹中空荡荡的时候胃壁会反复摩擦，肠胃分泌的消化液会让你肚子不舒服，你能感觉到手脚无力酸软，那种难受的感觉不会停止只会不断加重。

慕艳知道饿着不好受所以她不会主动找罪受，既然吃不了饭那就吃些好嚼的菜。不管沦落到何种境地你都能用一些小事安慰自己，前提是你想。有的时候慕艳会把持续不断的牙疼和服药后的副作用做个比较，那时她就不会想哭了，仔细感受每一份疼痛的时候能让她无比清醒和理智。

李双荷在送饭的时候说她如果实在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慕艳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搭话。她不认为自己能在璀璨蔚蓝里四处走，璀璨蔚蓝可不是她待在其中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好地离开的地方。看着窗外不变的景色以及时不时飞过的鸟儿，慕艳会想那些鸟儿晚上会在哪里度过。它们是在枝条上栖息还是回到鸟巢中与雏鸟待在一起呢？慕艳不知道答案，她也不需要知道。这就和她从前和慕降从窗口俯身看走过的路人一样只是她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中，不会知道那个注视着你的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那短暂的相遇只会是被你迅速遗忘的东西。哪怕对方是你最为亲近的朋友你也不会记得和对方经历的所有事件以及共度的时间，人甚至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可以忘却。

短暂的接触和短暂的相处都是慕艳不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人也好物也好她渴望完全拥有然后完全占据，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会被常人认可。在璀璨蔚蓝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你不用再掩饰内心的恶，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她想占有的东西或许外面的世界里也没有了。

慕艳沉默地吃着明显不是大锅炒出来的菜，李双荷没有提关于改变的饭菜，她也就没有问。切块的应季水果被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慕艳想忽视都难。好奇心谁都有但慕艳能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好奇心然后转移自己的注意。有的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在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好事之前慕艳总会装作没察觉到异常，不先管能不能骗过别人，反正她要骗自己还是很容易的。突然出现的好意要么很快就消失，要么别有目的。慕艳并不觉得给她另外做一份饭菜的人能坚持多久，只要这样想她就不会有不实际的想法了。

慕艳总觉得对方很快就会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但每次她都不得不把自己预估的对方放弃的日子延后。李双荷从最初冷漠地送饭以及收餐盘到变成现在时不时会在她面前说几句话。她和那个人有关联，慕艳心道。她一边保持沉默一边从细节分析，一段时间后她还真看出了不少东西。有的话李双荷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慕艳还是能隐约猜到。哪怕她不认识在饭菜上特地关照她的人但她知道了一些有关对方的信息，对方是一个温柔的人但却不是慕艳想接触的人。其实慕艳也不知道她乐意和谁接触，哪怕是和她相似的人她也不是完全能理解的。适应一个人太累了，或许她只能接受一开始就陪伴着她的人接近她的内心……】

“妙啊，你待在天台那么久，是想跳下去呢还是吹冷风吹到够呢？”贺息虽然嘴上调侃她但还是在她旁边躺下了。天空晴朗无云，入目只是一片蔚蓝，微风轻拂人的面庞。在安静的环境中待久了他不免有些困意，眼皮缓缓垂下在眼睛将要闭上之际他又会猛地睁开。他不认为宋妙是轻易能想别人倾诉心事的人，因此他都会尽可能多花时间在陪伴上，这次也不例外。喻北需要他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少，他能出现的时间也在不断地缩短。他产生的时间并不久至少没有久到能让他有争夺身体的能力。或许某一天他就不会存在了……之前宋妙给他找来了监听和监控设备他没有用，虽然他和她的想法并不总是能很好地契合但她依旧是他唯一的朋友。一想到他或许无法亲自和她道别，他还是有些难受的。

“我没想跳下去。”忽然听到她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明白她是在回答他最开始那个问题之后他笑了。他含笑道：“妙啊，你的反应能力距离正常水平还有不小的差距啊。你怎么总是慢悠悠的？”

“你怎么来了？”慕艳语气平淡地问到。贺息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所以她没有和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处过。

“以后我都不会找你了。”

“噢。”慕艳没有看向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情绪。

“不表达一下不舍之情吗？”

“挽留并不一定有效，有的时候那只会给对方带来困扰。”慕艳低声道。

“下次交朋友的时候你就不要那么客观了，你看待什么都是用一种理性的目光的话容易给别人留下客套且不易接近的印象。说一句心里话有这么难吗？”贺息伸手想去拍她的脑袋。

慕艳躲了躲道：“挺难的。你不要碰我的头，我不是一只宠物。每次你拍我的头，我都感觉你像在亲切地轻拍某种犬科动物的头。说话就好好说，行不行？”

“不行。你的头圆圆的很好拍呀。手感可好了。”贺息说罢笑了笑。宋妙有的时候心智过分成熟，有时候却比小孩还要幼稚得多。他很难想象她在气愤的时候要怎么宣泄自己的不满，毕竟她很抵触说脏话。

“你的头才圆，世界上最圆的头就是你的头。”慕艳瞪了他一眼。贺息说话总是气人得很，慕艳大概知道之前自己嘴里没几句好话的样子有多么讨人嫌了。嘴巴毒不是不能理解但嘴巴毒还要不停地说话就很让人不解。虽然慕艳有时候也是那样子但她拒绝承认自己还有那样一面。在不熟的人面前慕艳话不多且不会打听对方的隐私，但熟人面前慕艳就完全变了个样子。慕艳在知道慕元写日记之后曾经悄悄地偷看过，她可以尊重陌生人的隐私但在熟人面前她就是一个过分的人。虽然慕元的日记都是关于日程安排但慕艳偷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现在想想，她在慕降面前还真是从没考虑过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如果喜欢的只是一个人身上所具有的某种优良品质或闪光点那么还有可能放弃那段感情，假如爱上拥有各种毛病的对方那又该如何摆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