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0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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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野草淹没膝盖，蒋寒柏拨开灌木丛，几经探寻后他最终确定自己来的路径被改变了。一开始所有的路最终都会通向那占地大的独栋别墅，现在所有的路都被重置了。蒋寒柏开始思考，他们被以超自然的方式弄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又需要做什么呢？

楼下的人又想找事情做了，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慕艳在三楼都听得清楚。慕艳抗拒外出，不仅是她本性懒惰还有她那始终不好的预感。

“许栩我们打算出外边去，你们去吗？”门被敲了三下，一个女生透过门板传进屋里。

慕艳看向姜如昇却见他正望着自己，慕艳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选择。其实，姜如昇这种因要照顾她的意愿而常让她拿主意的行为有时会让她感到压力，万一她做的选择导致什么不好的后果岂不是害惨了对方？好吧，她只是觉得麻烦同时也不想背负坑对方的名头。慕艳眼珠动了动然后道：“我们不出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姜如昇虽猜到她的决定但还是没忍住问到：“你真的不去？裴回说不定也回去。”

慕艳随口道：“去的人要去就去，和我有什么关系么？”一句话说完慕艳才意识到姜如昇提了一个人名，她略带诧异地望着他。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悄悄看过裴回几眼都能被姜如昇发现，在他说出口后她不由地觉得尴尬。慕艳过了一会开口道：“你怎么发现的？”

姜如昇对她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他决定回答她。他缓缓开口到：“因为留意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心眼。”

“好吧。”慕艳无奈地应到，她没听出来姜如昇那是夸奖还是讽刺所以她也就不纠结了。

“慕艳，你真的不觉得姜如昇这回答不对劲吗？”凉薄有点担心地开口，他是真的认为姜如昇喜欢慕艳再加上慕艳现在那么依赖对方，他怕慕艳最后舍不得离开或者是离开之后伤心。

“不觉得。”慕艳有点赌气地开口。她现在还记得凉薄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姜如昇喜欢她，最后弄得她自己也怀疑起来，结果她问姜如昇的时候被直接否定了。慕艳当时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还有什么在认识的人面前自作多情更尴尬？她那时就下定决心，如果她再信凉薄的话就……就之后没有什么了，她并不打算发个毒誓。这种没人知道却自己给自己下死规定的做法在慕艳看来有点傻，但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要随便被凉薄鼓动然后做出什么悔之不及的事。凉薄只是说也不会怎么样反正没人看到他，他自然可以随意猜测但真真切切体会那种狼狈的可是她。慕艳怎么可能再信了他然后再问一次？

凉薄接不下话了，慕艳一点思考都没有，摆明了没有在认真回答他。他除了另找一个时机还能怎么办呢？他唯一摸准的就是，慕艳面对同一问题在不同的时间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慕艳是在吃完晚餐之后才听到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尽量通过看姜如昇无比流畅的削皮动作来减轻内心的烦躁。有时候慕艳会觉得姜如昇摊上自己真是够可怜的，反正她如果碰到一个自己这样的人绝对是能离多远离多远。慕艳现在还没有找到接近裴回的方法，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现在人神混杂虽然神下辖不同领地但不是所有神都会乖乖留在领地内的，慕艳无法保证她的领地内不会有别的神出现因此她无法完全断绝裴回通过杀戮成神的可能。不能让裴回活着更不能让他成为新神，因为那时候慕艳将无法阻止他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她现在虽是失去神体且神力被压制的旧神但杀死预备神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慕艳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忍心下杀手还是……慕艳凝视着姜如昇专注的面庞然后错开了眼。这算什么呢？慕艳忍不住在狠狠地心里唾弃自己。

慕艳佯装平静地看了一眼崔悦身边的苏月照，虽然知道她们相处的时间更长苏月照不会仅仅因为她的几句话就和崔悦闹翻，但真的看到慕艳还是有点介意。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告诉别人不要做什么但别人偏偏不听还照旧行事时的心情。明知对方对自己不怀好意还能和对方和平相处，慕艳自知自己是没有那么大肚量的。

“许栩，快来，桌上有好些吃的。”秦圆将自制的一碟薯条端出厨房就看到了许栩和姜如昇，她抬手招呼两人过来。

想要游戏气氛好自然少不了美食和饮品，慕艳是真没想到秦圆有这手艺也没想到她心还挺大的，毕竟慕艳自己都以为她们之间算有些矛盾呢。游戏开始后因为人数较多，所以慕艳和姜如昇并没有一开始就被别的人盯上。慕艳饶有兴致地看别人相互刁难，桌上的食品她倒没怎么动。大概是习惯了姜如昇做的东西的味道，这也就导致她吃别人做的东西时心里总有种无法忽视的怪异感而且她无法确定东西制作的整个流程都是她能够接受的。你不知道装在盘子里的食品经历了一个怎么样的过程，这种未知可以勾出许多猜想。慕艳也不是单独针对秦圆这个人，换成姜如昇之外的人递吃的东西给她慕艳都不会轻易接过的，她只会委婉地拒绝。如果不是姜如昇一直包容她的挑剔并且十分称职地照料她的胃，慕艳想自己可能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古怪，至少不是把古怪表露出来毕竟她以前还能平静地吃下冰冷的饭菜。慕艳想自己怕烫不是没有理由的。

慕艳无聊的时候喜欢观察别人，不过那并不代表她喜欢被人注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苏月照的脸色更苍白了因此那黑眼圈才那么明显吧。因为姜如昇时常和她呆在一处，所以慕艳根本找不到接近裴回的方法。不过她从一些小细节中看出裴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就没见过他拒绝别人。慕艳暗地里清点在场的人，发现数目对不上，不论怎么数都少了一个人。看着一张张脸，慕艳不由地觉得有点头疼。少的人究竟是谁呢？神最初对领地是有设置的权利的，因为自己也参与在游戏中，所以慕艳没有故意制造什么危险。缺的那一个人不可能死了，那么那个人离开这里去做什么了呢？慕艳忽然想起今早和姜如昇下楼时看到的在桌边自顾自吃早餐的男生，那时他穿了什么鞋？慕艳费力地回想却没有一点头绪，她只能放弃。不过她心中已经认定缺的人是那个人。今天出去的人是去玩儿傍晚就回来了，那个单独行动的人是要找什么东西还是确认些什么？当你得意洋洋地以为能用设置出的障碍使预备神折损时，你无法保有清醒的认识。太过自信就会使人看不清要走的路，放在神身上也是对的。如果设置的难关最后反而坑了自己，不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吗？慕艳倒是有点期待了，那个人安全回来时会带回什么？为抢夺神位的杀戮会从他回来后开始吗？这倒不是慕艳有多么希望杀戮开始，她其实看不得血腥的东西，她只是脑子忽然闪过那一想法。慕艳喜欢想象但她一般不会作出美好的设想，她习惯于把最坏的结果在脑中一一列出。只有知道最残酷的结果是什么样子，你才能在它出现时保持心态上的平衡。恐惧有的时候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一个人的时候吓唬自己的永远是你自己。慕艳没有多喜欢自己，她甚至是讨厌自己的。慕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连自己都无法接纳真实的自己又怎么能要求别人走进你的心里呢？一个人没什么不好，慕艳从很早的时候就明白没有什么是会永远属于她的。既然无法彻底拥有那么拥有与否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慕艳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够不去羡慕别人所有的东西或人。生性淡薄要么是先天环境，要么是后天压抑，慕艳一直这样认为。慕艳不是没有想要的，只是她知道无法得到才压抑自己的渴望。她依赖姜如昇，因为他让她依赖。慕艳从很早就失去了主动提要求的能力……

当颜横柯被询问在座女生谁最贴近他的理想型，他在一番思考后说是她并列举了一些理由之后慕艳就隐隐预感到不太好了。她甚至忍不住想提议玩这个游戏的人到底是谁，是闲得太厉害了吗？哪怕她不太情愿但游戏依旧在进行着。慕艳没有想到岑悦会在现在发难，她提出要姜如昇摘口罩的时候慕艳的手不由地捏紧。慕艳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咽了回去，因为姜如昇将口罩完全拉低了。哪怕整个过程时间没有很长但所有人应该都看清了。慕艳将手中的那张扑克牌扣在桌上，冷冷地说到：“我们不玩了。”

慕艳拉着姜如昇的手那刻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对岑悦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她也对自己向姜如昇提出下楼参加游戏的建议感到愧疚。她没想到游戏会走向这样的局面，可是思虑不周从来不是逃避过错的借口。错了就是错了，不论程度轻重，不论是否被人原宥都无法改变错了的事实。这件事会发生与她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慕艳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岑悦承认她提出那个要求存在故意和许栩作对的成分，但同时她也是真的好奇姜如昇的长相。姜如昇一直口罩不离再加上身边始终有一个许栩这样长相的人，任是谁都会觉得他长相肯定不一般吧。她怎么知道姜如昇原来长成那样？岑悦觉得这真不能怪她，她心底那点隐秘的心思此刻全部散了。她甚至怀疑许栩是不是审美异常还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反正搁她身上她只是看着那口罩都不由想起姜如昇真正的长相，别说整天对着了她稍稍一想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岑悦见许栩拉着姜如昇就要走，忍不住开口到：“玩不起就不要玩啊，受不了就突然退出多扫兴啊。更何况本人都没发表什么意见，许栩你就那么急着替人出头，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真的领情呢。”许栩一走，好像弄得她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她有没做什么。

慕艳用力地咬紧下唇，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骂人。那种歇斯底里的样子很狼狈，慕艳不想让自己成为曾经的自己讨厌的那种人。有的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对这些虚拟里的人还恪守最基本的礼貌是不是根本不值得，因为礼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换来对等的尊重。慕艳感觉姜如昇动作顿了顿也是她手上又用了点劲儿。她承认这样没问过姜如昇的意思就把人拉走，不仅于形势无补也没有很好地照顾他的情绪，但她是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姜如昇回头看了一眼，眼中不带丝毫情绪和情感犹如玻璃一般纯净而冰凉。岑悦被那目光吓得颤了一下，真是怪人扎堆，就姜如昇那样的也只有许栩那人会往上凑了。因着内心里那点优越感，岑悦面上不由地泄出一丝笑意。

虽然姜如昇没有刻意推动，但也是在他的配合下事情才发展成了这样。其实他心里真的没有什么波动，甚至他比起许栩要平静许多。旁人对他的看法怎么样他丝毫不会放在心上，反倒是有关许栩的一点事情都能让他内心被揪动。颜横柯那对许栩不加掩饰的欣赏确实让他有了危机感，因为他发现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对许栩另眼相看的人都不会少。哪怕许栩不会回应别人的感情也不能令他安心，他厌恶别人在许栩出现时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许栩因为他而与别人疏远是他所乐见的事。一直这样该有多好，我希望你永远能坚定地选择站在我的身侧。姜如昇知道自己没有完全了解许栩，但他深信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了，可也正是这种了解让他知道许栩是很难被抓住的。她的心多变而不定，对人好时会很好但你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收回那种特殊对待。不想让自己在失去之后难过那就只能于无形中斩断她改变的可能。环境能影响人，如果我一直那么爱你，你又不会受到他人意见的左右，那么我们是否能拥有一个永久？

慕艳真正生气的时候不会砸东西，她只会冷着张脸自己陷在情绪里，这个时候她往往是没有一点说话的欲望的，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候有人来找她说话的话她原来在压抑的情绪可能就会爆发在那人身上。没有人乐意承受别人无来由的怒火，尤其是在自身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因此慕艳这种生气起来就无差别摆冷脸的人容易遭人不待见。但慕艳从前并没有让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因为她那时还是很擅长伪装情绪的，现在情绪越来越外露不排除是压抑太久的反弹。

姜如昇不是不知道她生气起来是无差别攻击但要他放她自己冷静下来，他又怎么狠得下心来？姜如昇极少见到她情绪失控的时候，从前她哪怕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毫无例外选择漠视。不，还是有一次例外的，在他受伤以后许栩的情绪一直不好。他现在还记得，他那时总想帮她从糟糕的情绪里走出来于是换着花样给她做甜点。哪怕她自己说过不喜欢甜的东西，但姜如昇能感觉到她还是喜欢的，只是那种喜欢被她深藏在心里，深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感知到了。许栩有什么想法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她总下意识地选择充当一个旁观者。其实他也不是一直都能理解她，因为她的自我封闭有时候也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他那时试了好几天都没有让许栩心情好转起来，连他自己都不免有些消极了。他那时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尝试，要是还不行的话就……放弃吧。他端了做好的点心到她面前，连续几日的毫无回应让他内心有些因看不到希望而生出的疲累，正是那时许栩抱住他说“姜如昇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我没有及时赶到阻止一切的发生。在你受伤了之后我却还需要你来安慰我，对不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关心人，因为我认为一切都是无用的，发生的事情不会改变而我也不能够亲身体会你的痛苦。没有亲身领受，我根本就连提起的资格都没有。”他那时候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那样，她原来只是为了无法拯救他而痛苦啊……其实，他在火海中看着许栩气息不稳地赶到他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将她视为他存在于世的唯一理由了。他可以漠视所有的一切，唯独对她不行。姜如昇坐到许栩旁边，动作娴熟地削苹果，整个过程中他都小心地没有碰到裸露的白色果肉。长长的果皮在他持刀斜划的瞬间落入垃圾篓中，姜如昇拿着果在她面前晃了晃道：“要不要吃？”

慕艳虽然在生闷气，但她也有用余光留意姜如昇的举动。她本来以为那果是他削来自己吃的，因此她在姜如昇将果递过来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慕艳最后在他温和的目光中开口，“我不想吃那么多，你给我一片吧。”

姜如昇闻言切了一片给她。慕艳伸手拿过苹果，咬了一口待咽下之后道，“挺甜的。”这种姜如昇仿佛在哄她的感觉让慕艳有些不自在，要不是姜如昇之前毫不留情地否认慕艳绝对怀疑他对自己有意思。她觉得人真是够复杂的，明明举动暧昧但却没有深意。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所以她对姜如昇不喜欢她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对一个从小一起长大但无血缘关系的妹妹都可以那么好，慕艳无法想象他彻底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她不是很期待看到他全心爱一个人，那时候他可能就不会放那么多精力和心思在她身上了吧，所以她还是希望他的伴侣出现得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