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身相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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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魔宫的主殿外，北冥忻月抬头看了看殿名。

陨魔殿。

“这魔尊还真是奇怪，一个魔头居然取这样着一个名字，他就这样想陨落么？”一旁的仙儿不得其解。

北冥忻月不语，只是笑了笑。这个陨字其实并非陨落的意思，而是彰显魔尊千邪对他那两个护法的重视。

“请。”领路的婢女做了请的手势。

北冥忻月有些期待，不知进了这陨魔殿，会碰到哪些老熟人。

入了殿中，北冥忻月想到第一次来这没空欣赏这陨魔殿，如今不由得扫了四周。

殿中本该是极为昏暗的，但被墙上一排排烛火照得通明，大殿极为空旷，但却一尘不染。

一进殿，抬头就看见高坐在殿中的魔尊千邪戴着鬼面，墨冠束发。

一贯的黑色锦衣的袖口镂着金丝缀边，他慵懒地靠在用珍稀的墨玉石打造的宝座，恍若与宝座融为一体，幽暗，神秘，危险。

北冥忻月就是这样一个不小心抬头就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迎上了他的探究，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袭来，北冥忻月镇定地与他杠上。

威压，通常是他人试探和给别人下马威的手段。

一分钟过去，北冥忻月面不改色，直挺挺的站在殿中。

魔尊千邪眼中划过惊讶，能在他武神级威压下扛这么久还不动声色，看来，她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寂静无比，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北冥忻月一身素衣，袖中的手渐渐握紧，面上无任何表情。

一炷香过去，手中全是细汗，直到她差点把牙齿咬碎，这个变态魔尊终于满意地收手。

“大胆！见到魔尊，还不下跪！”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魔尊千邪左下方传来。

话落，北冥忻月扑腾一声就下跪，诚惶诚恐，一副特没骨气的样子。

“小人不知大叔居然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方，雄伟高大，无所不为，不是，是无所不能的堂堂堂堂的魔尊大人啊！”

随后，北冥忻月拜服在地，旁边的仙儿大跌眼镜。

主上，你的骨气呢？你的尊严呢？你的霸气呢？都扔给狗啃了吧！

北冥忻月偷偷给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想她堂堂丹灵阁阁主，除了父母师父，她这辈子给谁跪过？

要不是刚才扛威压后腿软，为了不被魔尊千邪发现，她能这样吗！

现在她不知道魔尊千邪要干什么的情况下，是绝不能暴露自己的弱势，否则会被他压得死死的。

她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废的不能再废的废材，在这之前她将所有的玄力收敛，用肉体扛！

这个时候就要看她的意志力能不能扛下武神级威压。

一个人如果用神识却无法感知别人的等级，要么那个人没有玄力，要么在他之上。

魔尊千邪因此心中必然惊讶无法探出她的玄力，否则他也不会通过使用威压来试探她。

北冥忻月猜得不错，魔尊千邪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她。

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跪在大殿的她自始至终都在扮猪吃老虎。

从虚境开始就装作不认识他，他还好脾气地忍了她叫他那么久的大叔！

魔尊千邪可还记得，在虚境里她是一口一个“本姑娘”，如今还“小的”。

看见她跪在地上滔滔不绝地“钦佩”他，想必她那漏嘴的“无所不为”才是她想表达的吧！

魔尊千邪左下方的女子眉目清秀，十分俏丽，身着浅绿色的罗裙站在那，目光好奇地打量北冥忻月，明眸转动显得异常可爱。

方才她见尊主用威压都没有让那个人跪下万分震惊，身为魔宫的右护法，叶陨凝一般都会看见他人在尊主面前失礼都会使出这官方的一句话。

刚才纯属是条件反射，本来也没指望那人有啥反应，没想到那人居然跪了！

这还让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她还是蛮钦佩她的，居然敢叫尊主“大叔”。

呃……也是，她连骂尊主的话都敢说，能在尊主面前活到现在，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起来。”魔尊千邪开口，依旧冷淡。

“小的不敢，”

北冥忻月十分“惊恐害怕”，还瑟瑟发抖地道，“小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这座泰山会这么重，小人若是提前知道，一定会将您当成我的老祖宗供奉起来，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本尊不想说第二遍！”

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在叶陨凝忍着笑的目光下，北冥忻月连忙爬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奇怪的是这样的她并不令人讨厌，还有几分可爱。

仙儿在旁不由得叹气，想她一个灵体在主上灵力里孕育而生，无论是容貌和性格都与主上相似。

但比起主上还是差太远，就拿讨好旁人来说，主上比她更有经验。

“本尊救了你，你……”

“魔尊大人是要小的报答这救命之恩么。”北冥忻月迅速抢话，掌握主动权，“小的以身相许如何？”

话落，大殿死寂。

仙儿嘴角抽了抽，这让她想起四年前主上女扮男装一时兴起救了一个小姑娘，结果人家死活缠着主上非要以身相许。

后来……这小姑娘遇到了一个好看的小伙子，居然移情别恋！主上还为此假惺惺的借酒消愁，小姑娘在万分愧疚中……还是跟小伙子私奔了！

而叶陨凝直接呆了，她方才是听错了吗？这个时候，尊主本应该直接把人一掌拍死么，怎么没反应？

魔尊千邪愣了一下，随即来了几分兴致，意味深长地道：“原来你想做本尊的夫人？”

北冥忻月故作懊恼:“哎呀，这样都被你发现的，有些事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呀！人家是女孩，怪不要意思的。”

仙儿在一旁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主上这是把青楼里的红红，绿绿这些人的语气和话用上了。

如果主上她还要朝魔尊千邪抛一个媚眼，她肯定会当场捂脸，心中默念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主上，你就作吧，作死了她绝对不会来收尸的。

北冥忻月不过是仗着魔尊千邪绝对不会娶妻，不对，应该说是近年来都不会娶妻。

因为这一年毒宗锋芒毕露，江湖上有三次灭门血案都与毒宗有关，毒宗越来越无法受到其他门派制约，魔尊千邪此时绝不会有功夫去考虑这档子事。

“可惜，本尊嫌弃。”

果然！

北冥忻月目的得逞，却还一副伤心的表情，转过脸看向叶陨凝，凄惨惨地道：“小妹妹，你听到我心碎的声音了吗？”

叶陨凝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好半天都不说话，什么小妹妹？她明明还大她两岁！至于心碎，在场所有人信她个大头鬼！

北冥忻月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刚才的戏言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而已，接下来才真正步入正题。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魔尊大人救我是不争的事实，既然魔尊大人嫌弃小的，那我就将狡狼的玄丹给你，从此两清，你看如何？”

“不如何。”魔尊千邪淡淡回道。

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北冥忻月定了定神，挤出一个笑脸：“不知大人还想要什么？”

魔尊千邪起身，走下数十道阶梯，向她而来。

北冥忻月没动，直到他的阴影投在了她身上。

“本尊还想要你。”

如此暧昧的话语，在他嘴里出来竟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值钱的。”

北冥忻月淡笑。

“本尊自然知道你不值几个钱。”

北冥忻月：“……”怎么办，好想揍他！

“但是，你可以做本尊的下属，拿你一辈子的时间来还这个恩情。”

北冥忻月心底冷笑，做你的属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迎上他漆黑的双眸，被鬼面遮住的他，神情不明，令人琢磨不透。

“若我拒绝呢？”

空旷的大殿上，气流突然静止，烛火恍若凝固，四周如同被绷紧的弦，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断开。

在旁的叶陨凝和仙儿看着在无形中对抗的两人，紧张起来。

“你是一个聪明人，在来殿的途中也大概了解到魔宫有多少人了吧。”

魔尊千邪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的确，以我现在的能力，如同笼中鸟，插翅难飞。”

北冥忻月无畏的抬头，道：“但我这个人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着，她一笑：“魔尊大人不惜性命也要入虚境，夺玄丹，如今这么贵若生命的东西还在我身里里，魔尊大人还不想让我死吧。”

“你威胁本尊？”

魔尊千邪双眸微眯，危险的气息笼罩。

“岂敢。”

北冥忻月暗松一口气，看来前面那些废话是有用的，至少现在魔尊千邪还没上去掐死她。

“我需要有时间好好考虑，毕竟魔尊大人求贤若渴的美名在江湖中是人人皆知，不想我死的，对吧？”

北冥忻月不由得握住袖中的手。

“时间？”

魔尊千邪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不可以。”

还没给北冥忻月放松的机会，只听这人又道：“本尊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一……一炷香？！

“时间短了，至少半年。”

“一天。”

“……三个月！”

“半个月。”

“……两个月，不能再少了！”

“一个月。”

“成交！”

北冥忻月是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叶陨凝是震惊的。在这个肃穆的大殿上，这两人像菜市口一样讨价还价。

更可怕的是，尊主居然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地和她说到现在，照常理来讲，尊主应该是不耐烦地杀了这个人，没想到……

“那本尊就在一个月后来拿玄丹，等你的回复。”

魔尊千邪眼底染出了一抹笑意。

“你……”

就这样放过她了？她还以为说服他放了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本尊既然说了要放了你，就有这个能力控制你，所以，别耍什么小聪明，毕竟……”

魔尊千邪上前一步，烛火照应下，他的双眸忽闪忽明，强大的压力也倾斜而来。

北冥忻月不由得闭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靠近她，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咙。

“本尊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会让他人得到好处。”

北冥忻月心跳突然停滞一刻，她惨白了脸，硬是沉静道：“自然……不会。”

魔尊千邪微微有些惊讶，又有些赞许，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下来，此人的意志力非凡，这又坚定把她收入麾下的决心。

他后退一步，那种窒息感终于离开，北冥忻月感觉刚刚从鬼门关活了过来，几近虚脱。

“走吧。”魔尊千邪转身道。

“多谢魔尊大人。”

北冥忻月作了一个揖，随后转身离去时，余光瞥了一眼在旁的仙儿，仙儿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大殿上紧合的大门打开，阳光直射大殿中，金色的光线印在她身上，恍若即将飞天的仙子，至少叶陨凝是这样认为的。

出了魔宫，北冥忻月终于身形开始摇晃了起来，她踉跄地走了几步。

终是撑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瘫跪在地上，用手支撑自己。

“混蛋！”

北冥忻月忍不住骂了一句，魔尊千邪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他靠近是居然用雪银封住她的各个大穴，若不是她强撑，可能现在她就是一句冰凉的尸体了。

果然，在强者面前，那些小伎俩简直是幼稚。

“魔尊千邪，你等着，这笔账，本座记下了！”

陨魔殿中。

叶陨凝还是上前道：“尊主，难道就这样放了她？”

这不符合逻辑啊！

魔尊千邪淡淡道：“此人性格坚毅，又诡计多端，她在虚境开始就在步步算计本尊。”

叶陨凝万分惊讶，这世上能算计到尊主的，她知道的就只有丹灵阁阁主，如今又出现一个。

“她故意拼死去取玄丹，不过是让本尊因玄丹救她，之后在抗威压故作沉静，说一通废话，不过是在争取谈判的时间和恢复体力。”

“她很了解本尊，知道本尊对什么感兴趣，投其所好，展现她在玄力上的天赋，让本尊看到她的价值。”

“她这样算计尊主，为何尊主会放了她？”

叶陨凝不解，也对刚才那个深藏不露的女子感到惊悚，步步为营，深谋远虑，这般心智，太可怕了！

“因为她有的确这个实力让本尊另眼相看。”

魔尊千邪的确爱惜人才，特别是在这变幻莫测的江湖之中，玄力天才尤为尊贵。

而这个人，能在这个年龄有这么莫测的玄力，确实令他感兴趣。

“可是，她真的会如我们所用吗？”

叶陨凝还是担忧，她能感受到那个人身上有着的桀骜和不屈。

“她没有选择。”魔尊千邪冷冷道。

叶陨凝瞬间明白了，尊主是必要这个人，哪怕是一具尸体！

墨忻，北武将军府嫡出大小姐，年仅十五，自小被母亲养在云青道观。

直到她七岁被接入府中，从此一直在府中，从未出府，由父亲墨靖庭亲自教导。

想着之前暗卫送来的消息，魔尊千邪不由得道：“墨靖庭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千邪和阿凝在说谁呢。”

清朗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随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就连一直在听墙角的仙儿也不由得望过去。

“哥哥！”

叶陨凝面露一喜，但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他带着浅笑，容貌俊秀，一身冰蓝锦衣上绣着清雅的白玉兰，腰上系着一块月白玉佩，可却隐约看见玉中透着青绿色。

简单的纹路与他人一样清淡，一半的墨发只用一条长长的白色丝带挽起，其余的披散在后，让人一见就会感到清新舒适。

“阿凝。”他轻唤了一声。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陨凝奔上前抱住了他，泪水止不住的流。

“好了，哥哥回来了，不哭了。”叶陨清连连安抚了一阵才松开了她。

“让千邪见笑了。”

晾了魔尊千邪良久，叶陨清有些抱歉，叶陨凝也忍不住脸红。

“无碍，你们兄妹多久未见，倾诉一番，人之常情。”

魔尊千邪走到大殿中的一处案几旁，席地而坐，“出去一趟，可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叶陨清走到他对面坐下，眉头渐渐紧锁：“我深入乡野的几个月了解到他喜欢在南陵的茶县现身，茶县偏西三十里有一大片森林，大多为五品玄兽，于是我去了一趟，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蓝玉戒指，依旧可以肉眼瞧见萦绕的玄力。

“这是师父的储存戒！”

叶陨凝在旁不由得惊呼，她连伸出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只青玉戒指，此时两个戒指接发出微光，似在感应。

作为透明的灵体，仙儿表示，主上，你送给叶陨凝的戒指居然和你的是一对的！居心叵测啊！

叶陨清继续道：“这是我在那片森林的血泊中找到的，我到的时候，整片森林大多都被毁了，四周全是未干的血和残缺的尸体，经我发现，那些尸体穿的都是毒宗弟子的统一制服。”

“毒宗？”

魔尊千邪拿着手中的杯子轻轻摩挲着杯口，目光深邃。

“而且……”

叶陨清停顿了，担忧地看了看叶陨凝，对魔尊千邪道，“我已证实，能一举覆灭近三千毒宗弟子，正是武神级玄力自爆，能有武神境界的人，当今世上，屈指可数！”

其中就有一人，丹灵阁阁主，雪银冥幽。

“怎会……”

叶陨凝目光呆滞，在看见蓝玉戒时，她已经有了预感，可当真相来临时，她却不敢接受。

自始至终，三个人中最冷静的就是魔尊千邪了，他站起身，淡淡道：“将寻找雪银冥幽的人召回，不必再找了。”

说着，正打算离去，却被叶陨清唤住：“千邪，听说你只身前往狡狼虚境去取玄丹，那你的毒……”

听了一堆废话的仙儿连忙振奋精神，终于听到有用的消息了！

“一个月后开始炼丹解毒，你先去准备其他药材。”

留下这句话，魔尊千邪往大殿外走去。

“是。”叶陨清应下，看见哭红眼的妹妹，叹了一口气。

兜兜转转，不过三年光景，当年洒脱自在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