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道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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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伽回到家后，立刻派赵兆去找秦良。

到了傍晚戌时，秦良才来了，他着一袭黑色麻衣，下巴上密密麻麻的青色胡子，俊美的五官对比平日里更显沧桑凌厉。

秦伽不复之前的好态度，她正坐在案上，看秦良站着，也不邀请秦良入座，只冷笑道：“秦良，我不是个携恩图报的人，我只希望，我帮过别人就不会后悔。”

秦良一头雾水，“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公子但说无妨。”

秦伽看着秦良，目光锐利，“你是不是还在冒充我？”

“这个当然没有！”秦良斩钉截铁道，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只好补充道：“有那么一位公子，特别喜欢您，我不忍看他失望，因此骗了他几次……”

秦伽面色缓和了不少，“你最好别骗我。”

秦良颔首，“若是有缘再见那位公子，定当面道歉。”

秦伽道：“那位公子名叫罗起，乃是太史院院史罗鹏程之子，你若有心，便趁早向他道歉吧。”

秦良走了后，赵兆走了进来，叹了一口气，“我看那秦良身着丧服，似乎有亲人去世，看起来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秦伽这才反应过来，叫道：“赵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刚才没发现，对他的态度可差了。”

秦伽忽然觉得，她从始至终都不了解秦良，连忙派人去查秦良的底细。

秦良的身世并不是秘密，秦伽晚上睡觉前，就收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

这秦良之所以出入烟花之地，并非是去花天酒地，而是这最欢楼原本就是他的家。他乃是二十几年前在京城红极一时的最欢楼花魁秦燕燕之子，因为与秦燕燕相好的男子不少，所以并不知秦良的生父是谁，从小在最欢楼里放养着长大。秦燕燕从年轻貌美才艺出众的花魁，到容颜老去门庭冷落的弃妇，连带着秦良也从小就看遍了人情冷暖。所幸的是，秦良在读书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秦燕燕也愿意在这方面去栽培他，但他是妓女之子，有法律明文规定不得科考。秦良只好以卖文为生，他志向并不大，写的东西也不多，除了饭饱，别无所求。然而这秦燕燕竟得了花柳病，秦良急于用钱，便起了冒充秦伽的心思。到了最近，秦燕燕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间她年轻时就住着的屋子里。

翌日，京城又下了大雪，罗起正窝在书房里看小说，下人便进来通传，“有位秦公子求见。”

“快让他进来。”罗起立刻起身，出了书房，提前等候在檐廊下，他虽然奇怪，但见到偶像的激动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疑惑。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一位身着黑色麻布衣的人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穿得很薄，脸色隐隐发青，带着一身的寒意，莫名得有苍山雪岭的肃穆和沉重。

罗起将秦良的装束看在眼里，先一步迎了上去，“秦公子怎么只穿了这么一点，快点进书房来。”

秦良摇头，“谢过公子好意，只是我步行而来，鞋袜已湿，恐将……”

陌生的触感忽然落在他的手腕上，他低下头，这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温软细嫩，一看就是拿笔的手，他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罗起眼神明亮，言笑晏晏，“公子进来便是，不用在乎那些。”

秦良愣了愣，苦笑着跟着罗起进了书房。

书房里点着灯，满室明亮，地上铺着灰色毛毡地毯，正中央放着一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秦良刚迈进书房，似是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苏合香的味道。

罗起让秦良坐下，特意让下人将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给秦良泡下。他从案上拿起刚才读的那本书，眉宇之间净是开心的神色，“秦公子，这是我第六遍看你的书了，到了第六遍还是有所收获，真的是本值得品味的好书。”

秦良的面色颇不大自然，“这么好看？”

罗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父亲是太史院院史，掌天象编历书的，我从小被他影响着，看了不少奇书异书，这本《江湖洗冤录》是我看过那么多书里最经得起推敲打磨的。”

秦良盯着罗起，深深觉得自己就像是欺骗了无知少女的负心汉。

他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中间，朝罗起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秦公子这是做什么？”罗起惊呼出声，连忙起身去扶秦良。

秦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罗起的距离。

“我要向罗公子道歉，其实我并非真正的秦公子。”

“怎么可能？”罗起霎时间愣住了。

“我确实姓秦，也确实是靠写文为生，但并非你看的那本《江湖洗冤录》的作者秦公子，欺骗了罗公子，我心中一直有愧，因此前来道歉。”

罗起的双肩耷拉了下来，看向秦良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你说的是真的？你真不是那秦公子？”

秦良道：“不是，还请公子原谅。”

罗起似乎真的很伤心，他失落地坐回案上，两只眼睛也放空了，他曾经为了自己一睹秦公子的容颜而喜不自胜，为了得到秦公子的亲笔签名而沾沾自喜，如今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秦良见罗起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道：“这件事确实对不起罗公子，罗公子要打要骂，任凭处置。”

罗起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不是秦公子，但是这几次的见面，他对这个人有着莫名的好感，他突然问：“那你写过什么书？回头我找来看看。”

秦良望着罗起愣了半晌，才缓缓答道：“我的笔名叫渔歌子。”

罗起凝眉细想了一会儿，才从脑海里搜寻出这么一个人来，好像这渔歌子前段时间曾写了一本书，也在京城风靡，虽不至于像秦公子的书那样火爆，但也算小有名气。但他一直都在追其他的书，尚未看过。

他抬头看着秦良，颇有脾气地威胁道：“回头我就去看看，若是写得好，我便饶了你，若是写得不好，哼……”

秦良失笑，只觉得罗起颇有些小孩子脾性。

雪越下越大了，足足有人膝盖那么高，罗起留秦良雪停了再走，秦良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坐在罗起的对面将书摊了开来，这本书罗起已经看过，旁边甚至注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端秀清新，秀雅颀长。

不自不觉间，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也慢慢停了，秦良临走前，忽然回头朝罗起笑了笑，眉目牵动得连周围的景色都生动了起来，“罗公子，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