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持刀而立者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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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一个东西的快乐，并不等于失去一个东西的痛苦所带来的份量。也就是说，失去某种事物会给人带来的伤害，远比得到要多得多的多。如果，这个东西是他本来所拥有的，那么失去它的人将会非常渴望再度拥有，即使在此之前他本身对于这个东西的关注度重视度并没有多么高。

讲这个好玩又其妙的心理因素放在天福华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子橙，是你告诉了她，对不对？”

天福华就是之前那个领头的男学生，但是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不，不是的……”

啪！

“还敢说谎？”

甩手的巴掌在她的脸上刺出红印，在昏暗的小巷也能清晰看到淤红。

“不是你，你为什么过来？嗯？不是你，你为什么第一句话就问那个贱女生的名字？”

“草！”

早就被一巴掌打懵的张子橙又被踢了几脚，强劲的踢击像是木棍一样扫在她的大腿上，让原本就摇摇欲坠没有控制的身形踢趴在地上。

“好了，老大……”

一个围着的男生看不下去了，过去拉了拉天福华的手，却被天福华抬起头上的双眼吓了一跳。

那双眼睛像是饥饿的恶狼憎恨所有比它过得好的羔羊一样，黑色的瞳孔散发出憎恶的气息，与对暴力的渴望。

“草你马的你敢来管老子？”

咚的一脚，眼神仿佛泛出红光的天福华一脚就蹬在了这个男生的肚子上。他蹬的力道之大，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形，将同伴踹出半米多远的同时自己也向后倒去。

“！”

这一摔，他才像是回过神一样有点清醒。刚才那一脚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天福华竟然在站起来的过程中有点颤颤巍巍，这样地直接从旁边人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跟香烟点火抽了起来。

“嗯……啊……”

吸了一大口，吐出的浓烟经久不散，像是恶魔扭曲的脸沉积在众人的上空。

除了一开始那个已经被踹出去的人，所有围过来的男生脸上都面无表情，冷漠得像是一个机器。仔细看清楚，就能发现还待在这里的、围观的人，都是在学校点名批被“劝”回家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学生。

抛开刚才那个滚远的废物，这几个人都是天福华的好兄弟。

也是整个学校里最为核心的不良团体成员。

“那本书，明明是假的。”

“这些消息，我明明都说过，不能说出……”

“就连药丸都踏马是清凉糖！”

从出生到熄灭的红点只维持了几句话的时间，就被让天福华吸完再狠狠地扔在地上，从围起的人墙中走出去，拽着一个女生的头发将她拖进来。

完全不顾女生的悲鸣，即使背部已经让地上尖锐凸起的石粒刮得鲜血淋漓。不过有趣的是，张子橙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竟然会因为自己没有改短校服T恤而感到庆幸。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在墙的后面已经倒下了三四个人。

她抱着确认的态度，才从地上被拖着哭喊扭曲着脸的表情上认出，这就是前几天的那个偷偷和别人“分享”男朋友“分享”给她秘密的人。

“想不到吧？出卖你的人不是那些烂货，是你最亲爱、最亲爱的男朋友嗯？”

“啊——！”

仿佛真的有一声嘶啦的拉扯声传来，伴随着女生的尖叫，一缕头发从天福华的手里缓缓飘下。

“你个人渣！”

已经被打得掉泪的张子橙见到这一幕，就明白无论是解释还是求饶都是没有用的，这个人的脑子里只充满着报复跟报复带来的快感。于是她用脏兮兮的手抹了脸蛋上有些发痒的泪痕，支起身子来就是一拳。

可惜，她的速度太慢了。这一拳被轻易躲了过去，肚子还被踢了一脚。

“唔！”

翻江倒海的难受与钻心的疼痛仿佛野火烧灼着神经末梢，在她弯腰将要吐出酸水的时候，旁边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是一直围观的人群。

那群没有被开除，但是被休学在家的男同学。

“不，不要再打了……”

这一脚踢倒了张子橙，也提碎了张子橙的尊严。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跟性格的偏向让这个女生下意识地求饶，一只手压着肚子缓解疼痛，一只手掌举起来来回摆动求饶。

“砰砰！”

“还敢反击？还敢躲？”

但是，没有人会怜惜她，施暴者不会就此停手，反而因为受虐者的求饶和反抗感到舒畅与懊恼。

这是欺凌弱者带来的对比，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高大，自己仿佛已经化身成了权威，化身成了……规矩。

“！嗯！你！”

“你还没被打够吗！”

原来，那个被拉扯着头发、跟张子橙分享了秘密的女生从地上一下抱住了男生的脚，让他们动弹不得。

“放手！你个贱人！”

挣扎了两下，他反而觉得此时的这个女生力道大得出奇，他完全正脱不开。于是他开始用上拳头，她竟然还能承受的住。

最后，他抓着她的头发，已经可以看见这个女生鬓角处原本长着头发的地方头发不在，流出浓郁粘稠的鲜血。原本就在头上受了伤的女生终于忍受不住疼痛，才让男生的双腿挣脱开开。

“快……跑……”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竟然能让这个男生单手拽着一个女生的头发，像是一条死狗一样拉起。原本就已经遍布淤青的不良少女更添新伤，可她却对此视若无物。

甚至还想伸着手出去，去缠绕这个男生的动作。

所有的男生都仿佛化身成了恶魔，他们的眼睛里像是黑夜中的蝙蝠，影子像是怪物，用暴力控制着这小小巷子里空间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

张子橙奋力挣脱出因为分神，拳脚相交少了很多的包围圈，像是一只困兽挣脱出牢笼一样逃出围着的人群。

她的一只脚猛地跨了过去，两只手犹如狂风般舞动，拨开人群，在两人之间的缝隙挤出了半个身子。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家里的父亲跟母亲吵架时，父亲暴力殴打母亲的画面。还有自己，在**跟冷暴力之下一遍遍被摧毁的尊严。

她的母亲因为家，因为她，没能逃离哪里。而她面对父亲的暴力，选择了逃避。

就像这样，逃出去，逃出去，逃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没有熟人的地方，等到第二天清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

真的……

会吗？

奋力剥开的空间足以让她的身子出去，可是她很不幸地落下了一只手，哪只摆在后面的手。

手臂被抓住，腰被抱住，整个人摔在地上，伸出的那只手被人拉回。

嘴被捂住。

就像家里被禁声时候一样，发不出声音。

那种由脊髓到全身遍布的高冷堪比冬月飞雪，她身后的男生像是长了无数只手臂，拉扯着她的身躯没入黑暗的深渊。

“跑……”

“跑！”

就在这绝望之际，拉扯着她身躯的手掌一顿，像是被抽取了养分一样不再坚固。张子橙她回头看去，能看到身后那些本来被打到害怕不敢出声、畏缩在墙角的女生涌了上来，缠住了那些男生。

可是，女生太少，男生太多。只有四个平时不锻炼抽烟熬夜的女生面对着经常打架喝酒还处在奇怪状态下的十一个男生，就像是……

就像是轻微的浪潮扑打在礁石上。

她犹豫了片刻，思考是否要回去帮助这些人。就在这片刻的犹豫，让她的鼻子骨中了一拳，眼眶上一点的眉骨与额头多了一个拳印。

泪水与虚弱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想反抗，却被抓住手腕，脸上多了一个巴掌。

“谁来……”

只说到一半，她就不再说下去了。反而更加大力地挣扎，真的让她在男生不留神下挣脱开来，一个拳头狠狠打在男生的鼻梁上。

她现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一股奇怪的情绪酝酿在胸中。挨的打多了，她就早知道了一件事。

在你挨打的时候，没人回帮你。

很多人被打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有人会默默忍受，一直这样活下去直到慢慢变成打他的那个人。有人会承受一切，等到脱离了那个环境后像是普通人一样若无其事。可等到深夜里，那时候的事情就像是梦魔一样纠缠着他让他彻夜难眠。

她呢，她选择的是逃避。

因为逃避能够让她避免挨打。

可是在无法逃避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干些什么。然而今天，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是呆在这里束手就擒，还是……

还是打倒敌人，打倒那些对着她人施暴的……恶棍？

一律微风吹过，鼻梁骨上中了一拳的男生痛苦的嚎叫仿佛一声号角，让整个粘灼的战场一静。

她忽然感觉，这一刻自己应该可以叫做“张紫橙”。她有点想不再逃避，而是奋力反击。

那些女生看着她那张鼻血已经变得粘稠发干的脸，也都有片刻的停顿，之后像是疯了一样更卖力地去挠、去抓那些男生。特别是哪些曾经下手打过她们的人。

“有些时候，并不是因为存在希望才能坚持，不是吗？”

就在这片刻宁静在下一秒被打破，张子橙警惕面对四面楚歌的环境时候，一道空灵的女声像是浩渺的烟波，飘进这片在外人看来略有些滑稽的战场。

也只有张子橙才注意到，像是只有她注意到、故意让她注意到一样。

一个人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不知何时站立在一侧高高的围墙之上，手中绽放着一道越来越明亮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