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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刘香莲执意随军 李定国曲靖布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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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掌灯时分,内院东厢房内一片寂静,香莲坐在床榻边,静静地帮定国收拾着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默默地抹着眼泪。

定国在旁边忍不住说道:“夫人你就别忙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香莲擦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道:“下人们怎知道你在行军路上需要些什么?我可不放心!”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随后又继续埋头整理起来。

定国无奈地苦笑道:“我说夫人,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你别这么紧张,随便收拾些常用的东西就好了。我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高兴点儿,别哭了。”

听定国这么一说香莲吓得脸色一白,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声呵止道:“呸呸呸!出征在即,你可别说这些丧气话,太不吉利了!”

定国这话说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于是走到香莲身边坐了下来,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放心吧,滇黔两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清军是断然打不进来的。只要击退了清军,我便立刻返回滇都,夫人不用为我担心,安心在家等着大军凯旋的消息!”

香莲将头轻靠在定国宽厚的肩膀上,低声呢喃道:“宁宇哥,御医上回曾向我嘱咐过,让你遇事千万不要着急,也不要动怒,只有心平气和的养上个一年半载,上次留下的病根才能彻底痊愈。另外现在你可是一军之主,上了战场千万不要冲动逞能,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亲自冲锋!必须完好无损的给我回来,听到了没有?”

定国见香莲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不禁玩笑道:“既然夫人如此担心,不如这回就随我同去可好?”

香莲猛地抬起头,兴奋地注视着定国:“此话当真?”

定国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战场并非儿戏,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夫人听听就好,莫要当真!”

“当年跟随着老营转战南北,我不也是在死人堆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现如今成了晋王妃,怎就变得娇贵,上不了战场了?宁宇哥,不论你怎么说,这回我都一定要随你出征!”香莲面沉如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定国,眸中闪烁着坚毅与柔情。

望着香莲深情的面容,定国心中一软,不禁伸手轻抚向她的面庞,改变了主意:“好吧,那就让嗣兴扈卫老营,这样我也能够放心些!你也赶紧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便出发。我还有些紧急公务需要处理,你收拾好,就先睡,不用等我了。”

说罢,定国旋即起身离开东厢房,往书房去了。

定国走后,香莲独自一人在屋中继续翻整着箱中的衣物,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双手触摸到了箱底一件冰凉的器物。香莲心中感觉有些奇怪,连忙拨开箱子上面的衣物,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整套金漆山文甲及一顶凤翅头盔。

香莲用尽全力才将这套甲胄从箱子最底层抱了出来,然后费劲地摆放在了桌上,伸手轻轻摩挲着甲片上清晰的纹路,香莲不禁思绪万千。

这副甲胄的主人正是定国,当年他穿着这副金漆山文甲转战南北,两蹶名王,成就了一番不朽的功业。后来定国授封晋王,永历帝亲赐了他一套双蟒鱼鳞罩甲,此后这副金漆山文甲自然也就被定国珍藏在了箱中,再也没有穿过。

“娘,听爹爹说,这回您也要随军出征?”嗣兴推门而入的声音瞬间将香莲从记忆中拉回到了现实。

香莲扭头看去,只见嗣兴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面前,忿忿不平地说道:“娘,您去跟爹爹求求情,别再让孩儿保护老营了,孩儿想要上阵杀敌!”

香莲并没有直接回答嗣兴,而是将桌上的那一整套金漆山文甲重新抱了起来,然后重重压到嗣兴手中,嗣兴一时没有防备,差点儿没把腰给闪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好家伙,这玩意怎么这么重?”

“这是你爹当年穿的甲胄,压在箱底也是浪费,你且穿上试试合不合身。”香莲边说着话,也不管嗣兴是否答应,立刻亲自动手将甲胄披在了嗣兴身上,从膝部到护心明光镜一一穿戴整齐,最后再给他戴上那顶凤翅头盔。当嗣兴全副武装地站在香莲面前时,只见金漆山文甲配衬着嗣兴那张白皙俊朗的脸庞,显得格外英武不凡。恍惚间,香莲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定国。

嗣兴的身材原本就与定国别无二致,因此这套甲胄穿在身上自然显得格外合身,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嗣兴满意地抬了抬胳膊,迈开腿前后走了几步,接着又使劲拍了拍胸前结实厚重的护心镜,然后迫不及待地来到铜镜前,左照照,右照照,兴奋得是半天合不拢嘴。

可这兴奋劲还没持续上多久,嗣兴便又突然懊恼起来:“娘,我这一身穿得再好又有何用?还不是得守着老营,又不能跟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

香莲拍了拍嗣兴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你爹爹也是关心你,毕竟你年龄还小,经验不足,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放心吧,娘向你保证,以后有的是你上阵杀敌的机会。你爹爹因为信任你,才会将保卫老营的重任交给你,你可莫让你爹爹失望。况且老营距离前线那么近,平日里多学学,多听听,积累些经验也是好的嘛。”

在香莲的劝说下,尽管嗣兴心中仍有着不小的情绪,但还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次日,定国亲率大军离开滇都,踏上了东征之路。

但没想到大军这才刚离开滇都没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便拖延了行军的速度,一路秋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大军行进速度及其缓慢,日行不过二三十里,一时间人心惶惑,士气不振。

短短三百余里路程竟整整走了十多天,方才进驻了素有“滇黔锁钥”之称的曲靖。

曲靖是通往云南的咽喉要地,清军若想从遵义进入曲靖必须经过毕节卫、七星关、可渡桥、宣威关、沾益等地,此为北路。其中七星关隶属于毕节卫,山势蜿蜒盘旋,五百多级台阶或是直接由石崖凿出,或是以青石铺就,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若想从贵阳进入曲靖,则必须经过鸡公背、铁索桥等要隘之地,此为中路。其中鸡公背在永宁以东,与关岭对峙,形同鸡背,下临乌江上游的鸡公河,山路险峻难行。至于南路,则是由广西南宁经田州、凉水井、安龙、黄草坝抵达曲靖,沿途南盘江、罗颜渡等地皆可以凭江据守。

铺开舆图,在研究了清军目前的进攻态势后,定国很快做出了决定,打算以三路拒敌之方略,阻止清军主力突破曲靖防线。

其中,以庆阳王冯双礼、威宁伯祁三升领兵一万,控扼盘江东岸,在鸡公背布防,拒敌于中路;真宁侯李承爵、荆江伯张光翠领兵一万屯驻于普安黄草坝,防守左路;巩昌王白文选、泰安伯窦名望领兵四万出七星关,扼天生桥,挺进至距离遵义仅有数十里的生界,佯攻遵义,以牵制北路吴三桂所部清军;定国则率四万将士,据守北盘江铁索桥,居中策应。

同时,定国又为当地土司罗大顺提供了一批粮饷,命其率土司军绕道水西,作为游击部队,相机而动。

金维新此时也察觉到形势万分危急,他认为明军自身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再分兵抵挡,实在并非良策。为此,金维新立刻来到后帐面见定国,向他谏言道:“殿下,如今我军分路抵挡清军,在下以为不妥!”

定国将目光从與图上移开,抬头望向金维新,奇怪地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应当如何用兵?”

金维新连忙抱拳言道:“依照当前的形势,尽管清军实力强劲,兵力数倍于我,但却较为分散,并未完成合军,其中吴三桂部驻遵义、多尼部驻武陵、卓布泰部驻独山,只有洛托、洪承畴一路在贵阳,若我军能够趁此机会集中兵力主动出击,击破其中一路,然后再与清军决战,大局尚有可为,此方为上策!”

定国耐心地听金维新把话说完,随口反问了一句:“如今清军已全部进入贵州,并占有城池。我军无论攻其哪一路,只要数日内不能攻克,必将吸引其他各路清军合围,将我主力聚而歼之,届时却该如何是好?”

金维新没有放弃,继续劝说道:“话虽如此,但我军若分兵对峙,更加难以取胜。敌强我弱,惟有等待时机,待敌一翼突出,便立刻重兵围歼,方有一线生机。”

然而定国对原秦藩旧部并不信任,他担心这些人若是在野战中临阵倒戈,大势休矣。出于谨慎考虑,定国并没有认同金维新的计划,摆手言道:“敌强我弱,惟有凭险据守才可以抵消清军的兵力上的优势,况且曲靖乃控扼云南的咽喉,守住这里比破其一翼更加有价值。先生不必多言,本帅自有用兵之策!”

部署完毕,定国当即带着各营诸将来到鸡公背南面关岭的汉前将军祠。

这座汉前将军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主体结构就只剩下了仪门和正殿,而正殿的墙体也有好几处坍塌,四面透风,杂草丛生。

定国正了正衣冠,先向着正殿供奉的关公神像敬香礼拜,旋即又下令众将士杀牲祭祀。

待至礼毕,定国从地上站起身,面朝着关公神像起誓道:“本帅奉命兴师,不以身殉社稷、佐中兴者,神威当截其头。”

誓毕,定国又转身扫视一眼正殿四周,正色对诸将言道:“诸公皆身受国恩,可不于神前自明赤胆忠心乎?”

一番慷慨陈词,在场诸将皆激动得泪光满面,正殿中的气氛立时显得异常悲壮。诸将于是纷纷跪在关公塑像前,齐声铿锵盟誓道:“某等有不与晋王殿下戮力同心,以报君父之恩者,神明殛之!”

盟誓既成,定国突然大喝一声道:“拿酒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亲兵双手高擎着一只盛满十多斤清酒的大海碗从殿外走了进来。定国从腰间抽出匕首,径直向着自己左手心处轻轻一抹,登时鲜血如注,流进了碗中,在场诸将也各自啮破手指,依次将血滴入酒里。定国率先接过大碗,先向地下轻洒了少许,然后举起碗猛饮一口,随即递给旁边的靳统武,其余诸将也挨次接碗捧饮。

饮毕,空碗被捧还至定国手中,定国立刻将碗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顿时把碗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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