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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风云际会 一〇五 汪兆龄谋划毒计 张定国尸山认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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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李自成的死讯传至成都,张献忠做梦也没有想到,叱咤天下十几年的李自成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当初李自成兵败山海关,退出北京的时候,他还在暗自幸灾乐祸,可如今李自成一死,他瞬间有了一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整整一日,张献忠都将自己关在寝宫之中,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第二日晌午,方才让太监去宣张可旺和汪兆龄前来觐见。

见到二人,张献忠立即开门见山地问道:“李自成死了,你们是朝中的文武之首,对当今局势有何看法,尽可直言。”

张可旺毕竟良心未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一咬牙,硬着头皮劝谏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轻徭薄赋,以恩止杀!”

张献忠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透露出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地问道:“何为以恩止杀,你且细细说来。”

张可旺抱拳言道:“父皇明鉴,蜀地民风虽然剽悍,不知感恩,然皆因我大西朝立国时日尚浅,未及广结恩义,方才怀有二心!四川之地沃野千里,东连荆楚,北控汉沔,重重关隘以为屏障,实乃兴王称霸之地。目前当务之急,应当轻徭薄赋,广树恩义,并另颁新政,与民更始,方能够坐稳川中根基,继而徐图发展!”

等张可旺说完,汪兆龄却是连连摇头道:“可旺将军所言差矣,微臣以为巴蜀之民,反叛陛下,着实可恨,应当不分良贱,一并屠戮!”

张可旺听罢,纵使他生性嗜杀,又与汪兆龄私交甚密,此刻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汪丞相,依你的意思,是要屠灭全川?你可知这川中到底有多少人口?这要是全杀了,咱们大西军将如何在天下立足?”

汪兆龄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说道:“陛下待蜀人甚厚,而蜀人屡抚屡叛,此乃蜀人负陛下,而非陛下负蜀人也!川蜀之地山水险恶,蜀人生性野蛮,不可教化。若放任自流,一旦待其啸聚为乱,再想剿灭,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因此微臣以为,不如将全川贱民,不分男女老幼,尽数剿杀,使之赤地千里,万灶绝烟,如此即便川蜀空虚,亦无人觊觎。陛下正可以集结全部大军北上出川,全力夺取陕西,再以陕西之民充实四川,如此陛下将同时坐拥川陕二地,图王霸之业再无后顾之忧矣!”

张献忠低头沉思了许久,本来在屠川的问题上,他也曾有过纠结和忧虑,但汪兆龄的这番话,却瞬间激发了张献忠内心深处嗜血好杀的秉性,最终他还是接受了汪兆龄的建议,拍案而起道:“鸟!还是汪丞相的办法来得痛快!正好可以一劳永逸解决巴蜀乱局,让老子腾出手来攻略陕西!妙啊!真是妙不可言!”

随即,张献忠让张可旺先行退下,只留汪兆龄一人在殿内与他继续商议相关细节。

张可旺步履蹒跚地走出承天殿,想到大西朝前景茫然,他不禁抬头望向苍穹,只见天空一片阴沉,竟压抑得可怕,犹如此刻他的心情。

十一月二十一日,成都城内突然流言四起,到处都在哄传,说川南的杨展正率领十万大军向成都进军。

借着流言,大西军各营将领皆被张献忠召集至宫中。张献忠一脚踩在宝座之上,用手臂撑住身子,扫视一眼殿中诸将,怒不可遏地说道:“成都百姓暗通敌人,勾引大批明军来犯,实属可恶!传老子军令,明日一早,各营引军入城,尽数剿灭城民,除我大西官员家属外,其余人等一个不留!尔等且即刻回营做好战斗准备,若有泄露军机者,定斩不赦!”

听到张献忠下达的军令,诸将皆是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见诸将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献忠不禁大怒道:“鸟!汝等为何都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杵在原地作甚?老子的话没听见么?”

在张献忠的咆哮声中,诸将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赶忙领命,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次日,天还没亮,大西军就从各处城门隆隆开进城中,一时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大西军士卒。

随着张献忠一声令下,城内男人不分老幼,皆被绑缚起来,集中到了南门之外。

定国和文秀坐困狱中,骤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嘶,杀声四起,奈何身陷囹圄,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不免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万岁口谕,宣张定国、张文秀二人即刻前往觐见!钦此!”

“香莲?”定国和文秀几乎同时认出了香莲的声音,连忙扒着栅栏向外探头望去。

只见香莲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正一本正经地跟典狱官说着话,若不是提前听出了声音,定国和文秀还差点儿没有认出她来。

“这位公公,这只有口谕,没有圣旨,无凭无据,下官怎好轻易放人啊!”典狱官耸了耸肩,一脸为难地说道。

香莲大怒道:“混蛋东西,你可知这狱中关的是何人?莫非真把他们当成了囚犯?”

经香莲这么一提醒,典狱官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心中暗道,这二人可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况且张献忠向来喜怒无常,又从不按规矩办事,万一是真的,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退一步说,哪怕是假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怎么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

念及至此,典狱官赶忙恭恭敬敬地将香莲引至关押定国和文秀的囚室前,连声吩咐狱卒速速打开牢门,放二人出来。

香莲生怕露出破绽,也不跟典狱官废话,带上定国和文秀便径直走出了大狱。

见四下无人,定国不禁奇怪的问道:“香莲妹子,你咋来了?”

不想香莲却是满脸焦急的神色:“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前些天,汪兆龄怂恿老万岁尽屠成都百姓,老万岁不知怎么着,居然点头同意了!现如今全城男子全都被押往南门之外,再不去阻止,可就来不及了!”

定国和文秀听罢大惊失色,不再多问,赶忙翻身跃上香莲早已为他们备好的坐骑,直向南门奔去。沿街戒严的大西军将士认得是定国和文秀,故而并没有阻拦,三人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南门。

南门外沙坪坝桥头刑场上,有数千名百姓正被拘押于此,只见人人披头散发,涕泪交零。张献忠骑着黄骠马,一身金盔金甲,在御林军的扈卫下亲自前来观刑。

见是老万岁,众人纷纷伏跪在地,齐声悲哭求赦道:“陛下万岁,我等皆是您的百姓,从未触犯国法,何故要杀我们这些无辜百姓?我等既无兵器,亦不是兵,亦不是敌,全是些守法良民!乞老万岁救命,赦免我等无辜小民吧!”

哪知张献忠竟是铁石心肠,听后非但没有怜悯之意,反倒厉声痛骂百姓私通明军,随即纵马直入人群,任马在人群中乱跳乱踢,并高声狂吼道:“可旺!你他娘还在等什么?速速动手!将这些反叛之人,统统给老子处死!”

张献忠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有人连声高呼道:“刀下留人!”

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循声看去,原来是定国、文秀还有香莲赶到了。

三人一齐翻身下马,跪倒在张献忠面前,定国顾不上抹去额上的汗珠,便忙不迭地劝谏道:“父皇!民乃天下之本,若尽屠川中百姓,即便据有巴蜀之地,亦不过一片死地罢了,又有何用?还请父皇三思,万万不可滥杀无辜!”

“请父皇三思!”文秀和香莲二人也跟着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然而此时张献忠早已丧失了心智,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但见他扬起马鞭,对着三人愤然言道:“你们他娘的懂个屁!来人!且给老子架到一旁,若再敢阻拦,格杀勿论!”

立刻就有御林军一拥而上,将定国他们拖到了行刑队的方阵之后。

张可旺尽管于心不忍,但他并不敢忤逆张献忠的命令,只好把眼一闭,挥手下达了行刑的指令。顷刻间,行刑队手执兵刃一齐向前,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大开杀戒,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成都上空,经久不息。

定国他们被御林军架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一个接一个地惨死在面前,那一双双怨恨和不解的眼神令他们终生难忘。

眼见羁押在沙坪坝刑场上的百姓几乎已被屠戮干净,张献忠这才调转马头,带领着御林军回宫去了。

残阳如血,不久前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只大半日功夫,竟变成了一座座由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空气中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为了搜寻可能的幸存者,定国、文秀还有香莲不得不强忍着心中阵阵反胃的感觉,埋头向尸山上方爬去。香莲虽从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长大,但何时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几乎全程都是闭着双眼,被定国牵着往前走。但闭着眼时不时摸到一些冰冷的手掌,或是人体其他的部位,反倒让人感觉更加恐怖。

正当定国和文秀小心翼翼翻查尸体的时候,哪知身后香莲忽然惊叫了一声:“有鬼!”

“什么?”定国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去。

香莲哆哆嗦嗦地指向定国脚旁边一只稚嫩的手,不可置信地说道:“刚刚我摸到了一只温暖的手,还以为是死人复活了!”

定国和文秀一齐低头看去,盯着看了片刻,文秀也低声喊了一句:“二哥快看,真有鬼!这手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鸟!哪来的鬼!是有人还活着!别磨蹭了!赶紧把人翻出来!”还是定国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蹲下身,在死人堆中翻了起来。

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他们才顺着这条胳膊将整个人给挖了出来。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凑上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

香莲赶忙将腰间的水壶解下,打开壶盖,喂了少年几口水。又过了片刻,少年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少年认出他们正是刚刚为百姓求情之人,当即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从香莲怀中挣脱出来,翻身跪倒在三人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你是何人?家住哪里?可还有家人?”文秀一把将少年扶起,关切地询问道。

少年一把抹去眼泪,对着三人说道:“我叫陈远,今年十二岁,家住北城白云庵附近,爹爹刚刚死了,我娘还在城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定国心疼地将陈远一把搂入怀中,柔声对他说道:“孩子别怕,我叫张定国,这位是我的夫人,另一位是张文秀!如果你愿意,不如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义子吧!”

“什……什么?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西……西宁王?”陈远一脸惊愕,连忙再次跪倒在地,叩首言道:“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定国和香莲忙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依照本姓,将陈远改作李远,并护送着他逃离成都,返回自己的军营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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