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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风云际会 六十九 徐军师定计栽赃 汪秀才巧施苦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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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显一把将那名瘦弱男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对着汪兆龄说道:“既然认得,那就好办了!此人便是携带蜡丸书信被巡哨俘获的官军奸细!汪先生,难道这也是反间计么?”

张献忠脸色一沉,不由自主地将手摸向了自己的鼻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汪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张献忠起了杀心,徐以显不禁窃喜,当即火上浇油道:“汪兆龄,你混入西营,图谋不轨,如今已是人赃俱获,还有何话可说?”

汪兆龄却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转身面向张献忠,拱手言道:“敬帅,不妨先听听此人有何说辞,再做决断不迟。”

张献忠强压住心头怒火,勉强点了点头,一拍帅案,对着那名瘦弱男子大喝一声道:“你究竟何人?速速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瘦弱男子抬起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徐以显,徐以显赶忙朝他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先前教他的话说出来。没想到瘦弱男子竟突然暴起,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猛地扑向前方的汪兆龄。

汪兆龄大惊失色,忙举起右臂来挡,匕首径直贯穿了他的右臂。汪兆龄“哎呀”一声惨叫,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间,还是身后老营扈卫率先反应过来,一齐上前,打掉了瘦弱男子手中的匕首,将其死死摁在了地上。

徐以显和潘独鳌亦是面面相觑,他们重金收买这个桐城来的死囚,明明只是让他在张献忠面前指认汪兆龄,坐实朝廷奸细的罪名,也不知这家伙抽得是什么风,还是跟汪兆龄有什么仇怨,居然想要至他于死地,这下子整个计划全都乱了套,徐以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小人有负二位军师重托,未能杀死汪兆龄这个狗贼,愿以死谢罪!”瘦弱男子在地上扭曲挣扎着,突然大喊了一声。

“不好!他想咬舌自尽!快拦住他!”潘独鳌瞬间反应过来,刚想要上前阻拦,可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一滩黑血从瘦弱男子口中缓缓流出,浸透了整片土地。

这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徐以显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尸体,顿时懵在了当场。而汪兆龄则捂着泊泊向外冒着血泡的右臂,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汪先生,你没事吧!”张献忠从刚刚的慌乱中回过神来,见到汪兆龄受伤,赶忙关切地问道。

汪兆龄就等着张献忠问这一句,只见他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徐以显和潘独鳌面前,带着哭腔道:“兆龄不知先前在何处得罪了二位军师,还请看在小人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小人吧!”

张献忠不可置信地盯着徐以显和潘独鳌,突然重重一拳砸在了帅案上,狠狠说道:“大家都是西营兄弟!瞧你们干的好事!太让老子失望了!立刻给我滚出帐去!滚!”

尽管是大冬天,可徐以显和潘独鳌二人却是汗流浃背,不知该怎么向张献忠解释,只得向着帅案深深一躬,而后怏怏退出了后帐。

“鸟!老子倒是小瞧了这龟儿子!居然给老子玩苦肉计!”刚走出帐,徐以显便气急败坏地低声怒骂了一句。

潘独鳌也是垂头丧气:“今日棋差一着,反被敬帅误解,往后再想要动他,恐怕没有机会了!老徐,你说咱们给这死囚的银子不少吧?他怎么还能如此?”

徐以显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怪咱们大意了!那死囚乃是亡命之徒,被汪兆龄救出大狱,自是对其感恩戴德,甘效死命,又岂是咱们用钱财所能收买的?”

“老徐啊,事已至此,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潘独鳌此刻心乱如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汪兆龄不按常理出牌,上来第一步就是将军,如之奈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徐以显也是方寸大乱,脑袋里犹如一团浆糊。

“就怕等不到咱们再动手,那厮便要开始反击了!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潘独鳌提醒道。

徐以显点了点头,随即劝慰道:“按照汪兆龄的性格,咱们与他结下的梁子,怕是不死不休了!不过也没啥好怕的,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机行事,见招拆招就是!”

再说帐中,见徐以显和潘独鳌走远,汪兆龄立刻捂着伤口凑近张献忠身旁,小声说道:“敬帅,您还记得谷城闯王杀人之事么?”

“嗯?记得又如何?”张献忠不明白汪兆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不禁奇怪地问道。

“敬帅啊,据在下探得,那死去的丫鬟,还有丫鬟手中残缺的字条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事内情,可旺将军知道得一清二楚,一问便知。”汪兆龄煞有介事地说道。

听汪兆龄说得有鼻子有眼,张献忠心中疑窦重生,连忙让中军把张可旺喊来。

早前,张可旺见汪兆龄深受张献忠的器重,心中便有了结交的心思,碰巧今日下午拜访时,听汪兆龄说起要对付徐以显,他当即就把这件隐秘的勾当和盘托出,以此当做自己的投名状。

张可旺早就做好了被张献忠召见的准备,中军一到,他就立刻跟着来到了张献忠帐中。在张献忠面前,张可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张献忠听后怒目圆瞪,猛地从帅案后站起身,几步走到张可旺面前,重重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前:“鸟!老子说那夜自成为何突然像得了失心疯!原来是你们从中作梗!好啊!好啊!你们可真是出息!把老子当猴耍呢?”

张可旺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连滚带爬地重新匍匐在张献忠面前,叩首求饶道:“孩儿一时糊涂,听了徐军师的馊主意,还请父帅宽恕!”

“老子跟闯王的关系,就是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给搞坏的!老子先前差点儿死在闯营,到头来也都是拜你们所赐!你们可真行啊!”张献忠回想起当时在闯营卑躬屈膝的模样,真是越想越气,心中气郁难平,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儿没有栽倒在地。

汪兆龄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劝说道:“徐军师和可旺将军此举也是为了能够帮助敬帅剪除异己,敬帅您就不必再苛责他们了。”

张献忠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但张献忠心里对徐以显的芥蒂,却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然而徐以显和潘独鳌二人却是蒙在鼓里,对此浑然不觉。

从张献忠帐中出来,在与潘独鳌道别后,徐以显并没有回自己帐中,而是径直出了老营,直奔龙骧营驻地。

定国此时正约了张文秀和张能奇二位义弟聚在一起饮酒叙旧,酒过半晌,却见徐以显匆匆闯入帐中。定国瞧他神色慌乱,全然没有往日那般潇洒自若的模样,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徐以显见帐中三人俱在,心中大喜,立刻拜倒在地,连叩了两个响头,口中高呼道:“三位少将军救命!”

定国有些莫名其妙,赶忙抬手将徐以显从地上扶了起来,奇怪地问道:“徐军师,好端端的,您这是作甚?”

文秀和能奇也跟着离案走向前来,劝慰道:“军师,莫不是您惹恼了父帅?您跟了父帅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脾气?放心吧,等到明天一早,他便忘记啦!”

徐以显伸手拂去衣摆上的尘土,然后抱拳冲着三人一躬身,这才缓缓说道:“不知三位少将军对新来的那位汪先生印象如何?”

“说实话,在那汪先生没来之前,小爷我觉得徐军师你行事毒辣,绝非寻常之人,不过自从来了汪先生,我倒觉得军师你越看越像个好人了!”张能奇借着酒劲打趣道。

“四弟莫要胡说!”张能奇本还想继续往下说,却见定国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只好假装打了个酒嗝,把话听住。

徐以显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云枝将军性情直爽,不碍事,不碍事!”

定国双手交叉抱胸,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这汪先生,尽管能说会道,这些日子也向父帅提出了许多作战方略,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的计划,似乎有些不切实际。”

张文秀也跟着点头附和道:“二哥之言,道出了我等西营众将的心声,奈何父帅对他极其信任,几乎是言听计从啊!”

徐以显叹息道:“在下与潘军师也是同样的想法,汪兆龄此人少年得志,只晓得纸上谈兵,又崇尚杀戮,信奉征诛而得天下!如今朝廷摇摇欲坠,正是咱们与李闯争夺民心的关键时刻,想那李闯在李岩的建议下喊出了‘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而咱们却要滥杀无辜,如此一来,高下立见,谈何逐鹿天下?”

定国赞同道:“军师所言极是,闯王之所以能够迅速壮大,正是因为他宽厚待人,深得民心之故!看来我得找个机会面前父帅,向他陈明利害了!”

徐以显苦笑了一声道:“没用的,在下与老潘刚刚才从敬帅那边出来,咱们二人本想着能用计除掉汪兆龄,正本清源,没想到此人城府颇深,竟然处处领先我们一着,以至于非但没能拔除这个祸害,反倒被敬帅误会,狠狠把在下和老潘呵斥一顿,轰出了大帐!”

“怎么?徐军师和潘军师你们两人联手都没能斗过汪兆龄?”张文秀不可置信地说道。

“还是在下大意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此人竟毒辣到对自己都毫不手软,一招苦肉计使出,我们是措手不及啊!”徐以显沮丧地说道。

听到这里,定国忍不住提醒道:“徐军师,依我对汪兆龄的观察,他可是有仇必报,锱铢必较之人,你们今日没能一举将其扳倒,将来恐怕要吃大亏!还得早做防备啊!”

徐以显再次向着定国一拜,恭恭敬敬道:“正因为如此,在下这才匆匆赶来面见宁宇将军,望将军救命!”

“军师放心吧!有我们三个在,定然不会让汪兆龄为难你们。”定国安慰了徐以显一句。

徐以显却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在敬帅面前堂堂正正的对决,吾何惧之有?奈何被这小人盯上,恐怕……”

“军师莫恼!小爷我这就提刀冲入帐中,剁下他的狗头,悬于辕门之上!即便父帅怪罪,大不了也就是挨上几十军棍,过几天伤便好了!”张能奇边说着话,边转身去寻自己的佩刀。

文秀见状赶忙一把将他拉住:“四弟,休得鲁莽!咱们还是听听二哥怎么说吧!”

定国见众人皆望向自己,当即说道:“汪兆龄初来乍到,在我西营根基尚浅,所仰仗不过是父帅对其信任罢了!军师暂且回去,改日咱们联合大哥,一起向父帅进言,父帅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只能如此了!”徐以显叹了口气,随即拜别了定国他们三人,心思重重地回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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