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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怒海】第四节:毫厘底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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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an,涛现在这样,迟早会出大乱子,接他回去看医生吧!” 程昶天给姚臻发去了峻涛在家里耍刀乱砍的视频,他跟姚臻说话的语气很柔和。

姚臻不置可否,反而冷漠地说:“That thing is very **all!A piece of cake!Hum!So why do you……”

“I got you,but,Julian,Tao conduct was nothing short of madness. ”程昶天没等姚臻说完,就打断她的话,“The video is worth a thousand words!我们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儿子的问题!”

“这两件事之间根本不存在时间矛盾!涛那时还告诉我说那人已经不存在了,怎么忽然又出现了?涛跟哥通了电话,说那人对他步步进逼!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弟弟现在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放过那个人!”姚臻的语气咄咄逼人,听上去,好像“那个人”活在这个地球上多一分钟,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痛苦。

那个人,指的就是程君昊。

“OK,请你冷静。首先,我不迷信,那个人三番四次死里逃生,我也觉得是天不亡他,是天意呀!God disposes!况且现在沈乔鹏摆明了要保他,连你哥也不敢招惹姓沈的,何况我呢?”

姚臻说:“不要以为我在国外就什么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主动去招惹那个姓沈的?姓沈的眼里看重的是利益,你当初愿意用利益和他做交易,那你现在大可以用利益和他再做一次交易啊!”

程昶天长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速说:“Julian,那个人对我们来说,是外人,我们把注意力放回我们的家庭好吗?我知道,涛曾让你很伤心,但他始终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他现在病了,病从浅中医,若不尽快让他静下心来调理,那这个儿子就真的废了!Julian,我跟你说,我现在日夜也在担惊受怕!”

姚臻听了这话,轻轻地哼了一声,说:“Hum!I always know that you have an axe to grind. 你的计划多着呢,怕什么呢?”

“那只是名利场上的逢场作戏!我们几十年的情分,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清楚吗?”程昶天说。

姚臻假笑了一声,说:“多少绝色美女围着你团团转呀,风流快活,我是你的什么人,连我都几乎忘记了。不过,有一点,我倒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从唐芳失踪之后,你就突然成了绝缘体呢?你是对唐芳动了真情,她一走,你就看破世事了吗……”

她这话让程昶天心头的伤疤一阵刺痛,她还没说完,程昶天就接话了,他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发现,岁月静好,可能我真的老了。现在,我一步步退出江湖事,只想早日退休,我们一家五口,夫妻儿女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这是我余生最大的愿望!”

姚臻听了这话,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语调变得温和,她说:“我对涛从来不抱任何期望,只是哥一直说他是个人才罢了,哥近期会回去,我让哥尽力处理一下吧。”

中午时分,程峻涛酒醒了,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思考问题。

说是思考,可头脑发胀,昏昏欲睡,一合上眼,那些繁杂的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让他更加焦虑。

房间里精美绝伦的白漆实木玫瑰雕花吊顶,柔和的白光灯管巧妙地藏于花纹的边缘部位,让花样各异的三层外圆围边更显立体,凹凸有致。这是他弟弟亲自给他设计的原创图案,独一无二,他很喜欢。

他自言自语:“如果我弟不是我弟,可能我们能做知己朋友。虽然妈妈对他极度偏心,但,他却用真心待我,维护我……还有雅樾……若不是程君昊从中破坏……”

他很想打电话给小五,让小五马上安排人去放一把火,将程君昊和他那碍眼的雅樾小筑全给烧了!

但他转念又想:不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我,暂时不能有任何行动!

他把妒火憋在心里,这火仿佛点着了他身体里的**,烈焰疯狂地在他的思海里肆意爆喷,到处硝烟弥漫!

从这天开始,他睡难安寝吃不知味,人也瘦了一圈,脸色变得黯淡无华。

“程总,精英饭局的目标名单和实际签订合同的名单有人数落差。”谢宁向程峻涛报告。

“罗静儿死了吗?找她问责。”程峻涛狠狠地瞪了谢宁一眼,那眼神把谢宁吓了一跳。

“罗静儿不知道‘’前程’来了客人的事。她身边的人告诉我,她近来很惆怅,张罗着让下属打电话回访目标人员,但那些人大部分没有接听电话,接听电话的都闪烁其辞,再询问下去对方就挂线。”

程峻涛一听,马上想到:目标名单已被泄露!

“告诉温经理他们,计划马上停止!”程峻涛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

“需要把这事告诉罗静儿吗?她是负责人。”谢宁问。

“不需要!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条路塞住了,就改道嘛!哪件工具没用了,就扔掉嘛!”程峻涛的语调平缓,但表情却是异常厌恶。

“出席1月份精英饭局的人,现在有多少人签订了合作合同?”程峻涛到了静儿的住处,坐到床边,一边吃水果一边问静儿。

“这……大概有一半人……”静儿支支吾吾地回答。

“前程的资金和锦城置业的场地费用已经全部投入进去了,一大群老总在等着,我们各个项目的终端网络布置好,钱就能全部到位了。你现在跟我说‘大概’?这大概,准确地说,应该是大部分吧?”程峻涛往地上吐了一颗葡萄核。

“我和那个演女一的通电话,她让我找她的代理人,那人却不听电话。那个做进口化妆品仓储销售的,告诉我经济不景,直销那边也转为销本土货了……”静儿半蹲半坐在程峻涛身边,低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程峻涛瞪着静儿问。

“三……两个月之前……”静儿明显在说谎。

程峻涛厌恶地说:“Tut!What a bad liar you are. 大半年前的事,你现在竟然告诉我是两个月之前?”他突然猛地伸出右脚,把静儿踢倒在地,继而又骂了一句:“Tush!A pandora's box!”

静儿冷不防被程峻涛踢倒在地,着实吓得不轻。

其实,她早已察觉到程峻涛变了。和她在一起时,不仅没有了昔日的温柔,而且情绪起伏不定,经常眉头深锁,忧郁愁惨,一言不发,但又会突然间暴怒咆哮,为所欲为。

她以前所倾慕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程峻涛已经消失了!

虽然她对他曾经十分爱慕,但这会儿程峻涛不仅没有了她曾恋慕的风度和气质,更出言骂她并对她使用暴力,她残存在心里的半分爱慕即时化为污烟!

“程峻涛,我要和你分手。”静儿惊惶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坚定地说。

程峻涛听见罗静儿说“分手”,心里无端平静了下来。他装作没听见一样,没有搭理她,继续若无其事地吃水果。

静儿见他没有反应,走过去拉开衣柜,拿出行李箱,快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程峻涛没有看她,更没有阻拦她,直到她拉着行李箱,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出门口的时候,程峻涛才低声说了一句:“好走,不送!”

静儿转过头来,瞅了他一眼,愤然离开了。

罗静儿刚踏出门口,程峻涛就马上给小五打电话:“放风给老陈养的那群人,罗静儿叛逃,她主持的精英计划严重背离‘前程’设计公益项目的初衷,损害公司形象,侵害公众利益,计划马上全面停止。”

小五说:“罗静儿那婆娘,她敢叛逃?”

“没事,她的用处到头了,她的结局也一样,不会有变。让温经理尽快整理好资料,依计划办事。”程峻涛平静地说,“还有,查一查,谁在网上曝的料,我和姓沈的分居了?”

小五马上回答:“是!”

挂线后,程峻涛的心突然起了怒气,他把手机用力拍在床单上,心想:被程君昊那条疯狗扰乱了思路分了神,我算漏了一环,老陈这条黄鼠狼事后肯定会去查实客人的身份,他会猜到我有意耍他,然后去找爸爸……那么说,爸爸应该已经知道客人的身份,也预料到我会遭遇这个困境……

那爸爸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有,我查出程裕1997年已经辞去乡下体育教师一职来到B市,在老陈麾下做高管,同时活跃在爸爸身边,但爸爸的说法却不一样。老陈要伺机报复我的事,程裕十有八九会知道,他是爸爸的狗,他一定会向爸爸报告……

那爸爸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爸爸不信任我!他一直也不信任我!

沈琼华通过律师通知程俊涛,要和他离婚,理由是性格不合,如果他拒不签字,她就提出离婚诉讼。与此同时,锦城置业收到沈氏集团董事会的通知:锦城置业即时撤出沈氏科技园项目,理由是沈氏集团董事会认为锦城置业的管理思路,与沈氏科技园项目委员会的管理思路存在严重分歧。

突如其来的两下无情棒,把本来已经心烦意乱的程峻涛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打电话给琼华,琼华不好气地告诉他,自己住在沈家别墅陪奶奶,于是,程峻涛便独自开车到沈家别墅,想找琼华当面谈一谈,谁知却被七八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并排在别墅门前的拐弯处把他拦住,程峻涛礼貌地向他们喊话,他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无奈,他只好折返。

沈家背景非凡,这事他一向知道,但他却完全没有料到沈家做事会如此霸道狠绝!

锦城置业这张外壳下的“宏图伟业”正在起步之中,所以就算沈琼华突然间要离婚,还要他撤出科技园项目,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怕触怒沈家,沈乔鹏会使出横招来拍打正在起步中的锦城置业,那就得不偿失了。

“舅舅,这事来得太突然,我该怎么处理?你能给我帮助吗?”

程峻涛与任祥天联系,希望任祥天能从中斡旋。

“别和他们纠缠,马上签署离婚协议,按沈乔鹏的安排去做,不能和沈家对着干。”任祥天在电话那头有条不紊地说。

程峻涛深感委屈,说:“我与沈琼华从来没有起过任何冲突,两人相敬如宾,怎么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一句性格不合,说离婚就离婚呢?我不是石头木偶,我是人来的,我应该受到尊重。”

任祥天慢条斯理地说:“我新近打听得来的消息,你与琼华结婚,是沈乔鹏设的局。现在姓沈的已经顺利把他的目标土地拿到手,所以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土地?我看过资料,沈氏科技园所在的地皮十多年前曾被利东饮食买下,说是兴建配餐公司的,后来传言说利东亏本,公司转手,那两块地低价卖给了一个不知名的……”

程峻涛还没说完,任祥天就接话:“你猜得对,就是那两块地。那地当时实际上是落到你爸手里,那地比邻沈氏集团,沈乔鹏看中很久了,也给得起钱,只是你爸一直为了某些原因不愿意放手罢了。哎,我以为能让你借此开拓新路,谁知竟让你成为沈乔鹏的工具,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位人间的编剧在程峻涛唯我独尊的世界里闪亮现身了!

一把非男非女,如魔似鬼的声音,在程峻涛的耳边纵情嘲笑:“你本想利用别人,谁知别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要掏尽你的利用价值,然后把你一手扔进沟渠里!你那个‘商业王国’的美梦,被这场婚姻闹剧堵塞道路啰!”

程峻涛看了看四周,身边没有人,心想:可能是我睡眠不足,常产生幻听。

他忽觉有点头晕,伏到桌面上,轻轻叹了口气,无助地问任祥天:“舅舅,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确定好回来的时间了,你暂且忍耐。”任祥天说。

“不,舅舅,我想知道,除了忍耐,我现在能做什么?”程峻涛问。

任祥天故意笑着问他:“你问我,你现在能做什么?涛,回国之前我已经嘱咐过你好几遍了,经营好我安排你做的事情,可是你……OK,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没所谓,人有志向是好事!只是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急进和想法太多!你想要的、想做的太多,已经离开你本来该走的道路了,你听懂了吗?”任祥天越说语速越快,越说越不客气。

程峻涛知道任祥天不悦,没有辩驳,同时表示听从,并挂了线。

他躺在床上,思绪混乱,既愤怒又悲凉,既怨恨又无助。

程峻涛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是由沈氏的人放给龙腾老陈的。

老陈如获至宝,笑着给他添油加醋,另加姜蒜大葱,还附送豉汁和辣椒酱……

各路笔手毫无保留,对程峻涛的事进行大肆宣扬。

有一个直属老陈的平台大V写出来的语句更如毒燎虐焰,他把自己笔下这个“程X涛”描述成绝该被天诛地灭的渣滓余孽。

老陈又放了一点小资金,发放高价任务让职粉抢单,在媒体节目评论区连珠炮发,无底线地辱骂、声讨程峻涛,要求媒体撤下所有关于程峻涛的访谈节目;同时进攻主流杂志的微博及网站,要求马上下架以程峻涛照片为封面的杂志……

老陈的人通过沈氏的人掌握了大量关于程峻涛的黑料,他们把这些黑料精心分类,预备分批放出去,一雪当日老陈被耍、被利用之辱!

其实最让老陈耿耿于怀的是,龙腾这些年来一直在构筑良好的企业形象,和各方面保持着友好关系,却因为被程峻涛的人挑唆,让他仓促地处理掉潜入团伙内的不速之客。

事后冷静下来的老陈,查实了客人的身份,吓得他坐立不安,当即把龙腾本来做得风生水起的药品走私和销脏勾当全部停下,同时慌慌忙忙地上下奔走,弄了个焦头烂额!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他去找程昶天当面毫不客气地臭骂了一顿,并声色俱厉地告诉程昶天:“你不懂教儿子,我可以代劳!”

程昶天深知老陈是个既难缠又记仇的人;另一方面,虽然他和老陈多年没有往来,但程裕却一直和老陈有私交,所以程昶天没有反驳老陈,只是一味说抱歉。

程裕料定,老陈“老猫烧须”,一定会想尽办法逮住程峻涛的痛脚,痛快地整他一顿,于是便和程昶天商讨该如何处理此事。

程昶天听后,淡淡地笑了笑,说:“奖善诋恶,亦无不可,老陈这口闷气是要泄一泄的,这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程裕也笑了笑,说:“我今晚过去找老陈吧,他看中了我那个汝窑粉翠瓶,向我问过几次价了。是了,二哥,姚臻有没有说任祥天什么时候回来?”

程昶天皱了皱眉头说:“她只说近期。”

程裕说:“虽然我可以强行把涛送回去,但姚臻对涛一向也不管不顾,涛回去后,还得交给任祥天照看。所以,如果任祥天没有照看涛的意思,就算我强行把涛送回去,也是徒劳!如果他这次回来,能劝服涛自愿跟他回去,那事情就好办了。”

程昶天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从唇边用力吐出半口浊烟,然后说:“他身份不正,回来要冒风险,所以我猜他这次回来,一定是有重大计划!而且我可以肯定,这借尸还魂的鬼,一定会握着涛的事作为王牌,趁机给我出难题!”

程峻涛不停地被各路记者和消息人士致电致函约见访谈,甚至通过第三方渠道套取他的话。他知道不能轻易开罪这些人,否则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舆论攻陷,落个身败名裂!所以他只能伪装成落落大方的样子逐一婉拒,每一句话也谨慎应对;实际上他心绪混乱,连睡觉也乍梦乍醒。

程峻涛躲在家中,很少外出,精神状况比之前更加糟糕,面如土灰。他的心中好像塞满了塌方的土石,灵魂被逼到墙角之处,如穷鸟触笼,心里愁苦焦虑,却不知向谁倾诉。

他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况有问题,却不敢前去向医生求助,因为担心被老陈的人知道后信口开河,乱写一通,只好让小五找人代他找中医开了个宁神助眠的中药方子,但几服汤药吃下去却收效甚微。

小五托人代他找医生开了西药,他吃了才勉强入睡。

本来一派绅士风度的他,变得精神颓丧,还经常乱发脾气,小五在他身边也战战兢兢。

终于,离婚手续办妥了;锦城置业悄悄撤出沈氏科技园,交接工作也完成了。

签字之前,峻涛想和琼华说说话,谁知琼华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琼华心里恨不得冲过去踢他两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人前失仪,所以极力地控制住心头的怒气,并让自己保持高贵优雅,一面职业微笑。

她一声不吭地签完字,轻轻放下签字笔,拿过手袋,站起来向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马上转身离开。

程峻涛看到她离开时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举止反应爽快利落,离婚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喜事,而不是憾事!

他痛恨自己的幼稚与无知,很想找个洞钻进去,甚至想叫小五去寻访一下,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选择性忘记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

程峻涛的心空空的,他带着这个空空的心,就如寻梦者两手空空落寞而归,背着空空的行囊在空无一人的荒郊流浪。

这个破落的流浪者很想回家,被家人拥抱安慰……

他想自个儿安静一下,没让小五同行,独自开车到了海旁路老街,在珉江岸边站着发呆。

这里有他偷吻雅樾的记忆,有他搂抱她的记忆,也有她收下他两支玫瑰暧昧表白的记忆……

短短的半年之内,失去妻子和爱人,大工程被迫中止。以为能借着结姻亲,把沈家的力量、舅舅的力量以及程家的力量三家联合,在三十岁前自立门户、叱咤风云,谁知竟是南柯一梦!

程昶天对他离婚和工程被撤的事一概不闻不问,他知道爸爸定是对他所做的事有诸多不满,所以才故意这样做。

他忽然想到:不如回美国休息调整一下吧!但当想到会被妈妈冷言冷语地数落,又不想回去了。

“危机就是机会!我不会这样倒下的,因为我是程峻涛!”他对着滚滚的珉江大潮反复地对自己强调。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他缓步走下珉江堤坝的台阶。

一位观潮归去的白发老人不小心摔在台阶上,峻涛与他相距十多米,当时四周没人,他本想装作没看见,快步离开,但一件往事涌上他的心头……

他低头摊开手掌,两手掌心各有一道淡红色的陈旧疤痕。

他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身跑过去扶起那位老人,让他坐到台阶上。老人的膝盖轻微擦伤,不碍行走,他不停地向程峻涛道谢。程峻涛从钱包里掏出一小叠百元钞票,数也没有数,全部塞到老人的口袋里。老人不想要他的钱,他拍了拍老人的肩头,笑了笑,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老人望着他的背影,说:“我今天遇上好人了。”

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人的善与恶其实只在毫厘之间。不要小看这毫厘之微距,人要穷一生的岁月,在患难和困苦中守住这毫厘底线,绝不是易事。

人摔倒可以扶起来,人心一旦摔倒,除非这人自己愿意悔改,否则旁人难以施援!

峻涛在自己的房间里饮闷酒。

45度的洋酒,半瓶下肚,全无醉意,他心里的愁绪反而更浓!

他独自踱步走到四楼的露台上,站到围栏边,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

浓云闭月,不见星光,夜风塕然拍来,凄神寒骨。

愤恨感慨涌上心头。

“世间的事,真的全部由你说了算?!”

他愤怒地向天质问:“我曾听说,你是公义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从来只会善待他人,而对我肆意折磨?!我这二十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全部看见!为什么你只对别人好,对我却极尽残忍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的出生,我无权选择!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要做别人的私生子!

我和弟弟是孪生儿,我们都有先天缺陷。

我的眼睛天生弱视和色盲,一切鲜明光亮的东西在我眼里都是灰暗无华的,所以我特别钟爱深沉的颜色。

弟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微创手术只是缓解了症状,却一直无法治愈。他体力不好,运动过后偶尔会胸口痛和呼吸困难,所以不能跟正常孩子一样上学和玩耍,妈妈对他格外疼爱。而我,就只有在妈妈“有空”的时候,才能得到她一两句带有温度的话。

我的视力需要进行长期纠正,从我记事开始,一直都是舅舅带我去复诊,妈妈一次也没有同去,偶尔会询问一下治疗进度。所以我和舅舅的关系特别亲,他是个地质工程师,博学多才,交游广阔,我从小跟着他,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五岁那年,我们去郊游,我和弟弟争玩小船的遥控,争着争着,弟弟推我,我反推了他一下,弟弟站不稳连连往后退,竟掉进湖里。

弟弟被救起后,一直对妈妈说是他自己掉进湖里的,妈妈不相信,直指是我有心把弟弟推进湖里的。

从妈妈直指是我把弟弟推进湖里开始,我就没有为自己解释,因为我知道妈妈不会相信我,但我却同时天真地认为,妈妈会相信弟弟的话……

回家后,妈妈把我捆起来痛打了一顿,连续两天不让我吃饭,还用绳子的一头绑住我的双手,另一头绑在洗手间的下水道上,让我蹲在洗手间里反省错误。任凭弟弟怎么说,妈妈还是不肯给我松绑,直到第五天大舅从外地回家,强行解开了我。

妈妈当着大舅的面骂我:“别看他才五岁,平时话少,他连自己亲生弟弟也敢下手谋害!这就是一条无声狗!”

我那时刚离开洗手间,走到客厅的柱子旁,听见她这话,我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我在柱子边站了一会,猛地使劲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流如注。

我如今还清楚记得:我倒在地上,动弹不了,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妈妈惊叫着跑过来抱起我……那是我第一次被妈妈抱在怀中……仅此一次。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一坐起来就头晕,吃不下东西,是大舅一口一口地喂我吃粥,背我上车带我去复诊和拆线。

这期间,妈妈看过我五次,她第一次进来看我,临离开房间时低声对大舅说:“宁愿这样也不肯认错,这样的人,以后难成大器!难为他弟弟还不停地为他解释。”

我的头顶上留下了一道两厘米长的疤痕,它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妒恨。

看见妈妈手把手教弟弟写字,我妒恨!弟弟半夜发烧,妈妈给她敷冰喂药,我妒恨!圣诞节妈妈在弟弟的床头绑上用来装礼物的袜子,我妒恨!爸爸寄来的圣诞礼物,妈妈让弟弟先挑,我妒恨!

9岁那年有一天,我们去看马戏表演,妈妈拉着弟弟的手上台阶,我一个人在后面跟着。

妈妈的手机不小心掉在台阶上,她松开弟弟的手,转身走下去捡手机。弟弟不知道怎么的一脚踏空,摔了下来,我马上扑过去想要扶住他,可是我力气不够扶不住他,他滚下台阶,我也摔倒在台阶上,两手掌心各被擦破了一道大口子,流着血,很痛。

弟弟摔倒在阶梯的平台上,妈妈惊叫着跑过去抱起弟弟,幸好台阶不高,弟弟没有受伤。我还未及爬起来,就被妈妈劈头劈脑地打了两巴掌,她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拖下台阶,让我站到平台上,脱下高跟鞋狠狠地砸打我的小腿。

弟弟扯着妈妈的衣袖说:“不关哥哥的事。”可妈妈就是不相信,因为我曾把弟弟推进湖里,所以她认为这次也是我把弟弟拉下台阶。

砸打完我的小腿之后,妈妈又厉声地喝骂我:“无声狗!把手伸出来!”

我知道,她要用高跟鞋打我的手。

我没有哭,半滴眼泪也没有流,更没有说话,我把滴着血的双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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